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墨染流年 作者:林暮 爱情来得突然而又无法抗拒。 苏小冉第一次看见曲靖的时候,便知道这是一个她爱不起的男生。即使他再千般好,万般好,距离总会阻挡一切。 在曲靖的眼里,苏小冉只是一个低头默默的身影。不经意间,目光在半空中相遇,总是匆匆收离。 命运弄人,两条地平线也有交汇的一天。像沼泽,越抗拒,便越陷越深。 苏小冉:我在一无所有的时候爱上了拥有一切的他,其实并无目的。只是恰巧,他是那个会对我微笑的人。 只是恰好。 内容标签:破镜重圆 花季雨季 情有独钟 怅然若失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小冉、曲靖 ┃ 配角:谢静言、楚新岳 ┃ 其它:林暮 ================== ☆、第一章 苏小冉最近总是不自觉的想要回头。有时是为了看后墙钟上的时间,有时是想看看后面几排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为何如此的......说好听点儿是热热闹闹,说直白点儿简直鸡飞狗跳,噼里啪啦。而她回头的时候又总是很巧的和曲靖的视线对上——他坐倒数第二排,挂钟的正前方。 起先两人很正常,如陌生人一般很快收回目光,各干各的事。再后来发生了一些变化,苏小冉觉得一定是自己出了什么问题。要么是被鬼附身了,再不就是真的眼花了。因为无论她何时回头,总能看见曲靖正对着她微笑。有时候他正发着呆,察觉到他的目光后,微微愣了会儿神,随即便展开了笑颜。苏小冉赶忙收回自己游离的目光,回头面向讲台坐好。她轻吐了一口气,用双手拍了拍有些发烫的面颊。 苏小冉是个普通的孩子,平凡到有些自卑,所以显得默默无闻。她上课认真听讲,争取没有一秒钟脑子开小差。课间十分钟,基本上不去散步,不吃零食,不讲小话。一门心思埋头苦学,奋笔疾书。践行着那些类似“人定胜天”、“卧薪尝胆”、“破釜沉舟”、“苦心人天不负,有志者事竟成”......之类的鬼话。她的书桌上摞得全是书,厚的薄的,大大小小数不清,高得骇人。她一低下头,人便看不见了。可即便这样,她的成绩依旧不怎么拔尖,总在班级前十名的后几名里晃荡来晃荡去。虽然苏小冉在学习上的刻苦劲儿显得有些傻,但人绝对不傻,非常有自知之明。她当然不会以为曲靖喜欢上她了,倒是觉得他是在拿她开玩笑、找乐子。不觉有些暗恼。 苏小冉觉得曲靖不会喜欢上自己是有事实依据的。一来呢,她自己的确平凡。家境不好,还不怎么修饰打扮。二来呢,曲靖这个人实在太不平凡了。他是班里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换女朋友和换新衣服一样,勤得紧,不带重样,而且个个美艳不可方物。就拿最近新换的女朋友沙敏来说吧。个儿高,脂粉气浓,那一张脸白得好比好思家漆,嘴唇粉嫩嘟嘟闪亮,整个人一看就是花了不少心思的。还是市模特队的,天生有一种高傲的气质。其实曲靖自己并不怎么出色,成绩不好,甚至可以说很烂。但人家有泡妞的资本——家世和脸蛋。 曲靖的父母是本市有名的富商大贾,曾为孩子所在的学校赞助了不少项目。因此呢,老师们平时对曲靖也格外照顾。有了经济做基础,上层建筑自然有型了。所以即使有亮化考核、定期检查,他仍能有胆子染着头发,烫着小卷。然后堂而皇之地接受校领导的检查,所在班级还能不被扣分。曲靖底子较好,五官清俊、脱俗,稍稍打扮一下便足以吸引众人的目光。再加之他本身性格和善,不爱计较,帮人这帮人那,一点架子也没有,自然而然成了女生们心目中的“理想人选”。而他自己也乐得过这种日子,来者无论如何,只要还算过得去,概不拒绝,花花公子便是如此炼成的。 苏小冉高一的时候不在这个班,高二文理分科的时候才被分到了这里。先前她并不认得曲靖,也没有曾见过他的印象。有时候苏小冉自己也想不通,任何一个叱咤风云的人物,怎么到了她那里就变得陌生得不能再陌生了。曲靖在苏小冉心中的形象,在高一时是空白,高二刚开始的时候也就略显一个轮廓,轮廓逐渐完整清晰也是这几天的事。曲靖的新女朋友沙敏性格比较外向,大大咧咧,敢爱敢恨。两人在一起后没有什么顾忌,不躲不藏。拥抱亲昵、打情骂俏都是在人前,有时甚至在讲台上,一度比较高调。老师同学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舞台剧看多了,苏小冉也就借此机会和他们认识了一下,虽然是单方面的,但印象还算比较深刻。 这一节是冯琦女神的历史课。苏小冉听得昏昏沉沉,一直点头,想睡又不好意思睡。她回过头看看班里的同学,结果一大半的人都一副昏昏欲睡的痛苦模样。有的人拿书遮着,有的人用手挡着,有的人干脆光明正大,什么都不管不顾就直接往桌子上一趴,一副“你能拿我怎样”的架势。有了这些人做后盾,苏小冉也没那么多顾虑了,用手撑着脑袋打盹,大不了大家一起被罚。 迷迷糊糊中,苏小冉听到冯老师还在自顾自地一直讲一直讲。讲中国近代史,清政府又割了多少地,赔了多少款,得到了多少教训。奋发图强搞变法,洋务运动、戊戌政变......巴拉巴拉,没完没了。 苏小冉其实一点也不好受,她不习惯在课上睡觉,而且这个姿势也根本睡不着觉。不睡吧,又提不起精神......各种纠结。结果她就一心巴望着下课,好站起来醒醒困。好像应了她的想法,后面有人在小声地念倒计时:“5、4、3、2、1......” 果然,下课铃声响了,冯女神合上书本:“剩下的内容我们下一节课再接着说,你们就该干嘛干嘛吧。”说完,便抱着一摞厚书,一阵风儿似的离开了。 苏小冉如被大赦一般,站起来就往卫生间跑。打开那里的水龙头,水“哗啦哗啦”地流出来,水花四溅。她用清水拍了拍脸颊,洗了一把冷水脸,顿觉精神不少。关上水龙头,步伐轻快地回到教室,然后发现门被堵住了。 曲靖斜靠在门边,沙敏腻在他身上,声音嗲声嗲气,让人不由自主的起鸡皮疙瘩:“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啊?” 曲靖简短的回答:“喜欢.” 沙敏不放过他,继续追问:“那是不是真心的?” “当然是真的,不喜欢的话,怎么会和你在一起?” “ 我们在一起都那么久了,喜欢久了也会变成爱吧,那你爱不爱我呀?” 曲靖笑了笑,没吭声。 沙敏一脸委屈,还想继续追问,苏小冉实在忍不住出了声:“麻烦借过.” 两人闻声转头,这才发现门边一直站着一个人。沙敏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赶忙躲到曲靖身后。曲靖让开道儿,抱歉地对苏小冉笑了笑。 苏小冉没搭理他们,在她眼里,这样的人纯属有病,而且还病的不轻。光天化日之下,堵人家路不说,还逼着人听这些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鬼话。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回座位,努力平复心情。渐渐地,心里的波澜是平复了,可好奇又占了上风。她突然对曲靖这个人非常好奇,明明看起来温文尔雅,怎么就突然变成了在爱情上不羁的花花公子,莫不是受过情伤? 苏小冉用笔捣了捣同桌刘文婷,刘文婷忙放下手中正背着的政治书,扭头看向苏小冉:“怎么了?” 苏小冉干笑两声,想着怎么引出话题:“就是有些问题搞不清,想问问你。” 刘文婷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怎么这么见外,有什么你就问呗。” “那个,你高一是不是这个班的啊?” “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听说曲靖他高一也是这个班的,那你们从高一开始就是同学喽。” 刘文婷继续点了点头:“对啊,没错。” 苏小冉低下头,再接不上话了,她一面想把话题不留痕迹的转移到曲靖交女朋友的事儿上,一面又怕同桌误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正在纠纠结结,不知如何是好的关头上挣扎,挣扎了一会儿又觉得刘文婷实在算不得外人。自己这样,多少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便索性又朝她看去,准备进行下一个问题。只见刘文婷正用手托着一个大脑袋,瞪着一双大眼睛,滴溜滴溜的上下左右转,来来回回的打量着苏小冉:“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老实说,是不是看上曲靖那小子了。” “哪有的事,我跟他根本不是一路人好吧。” “那你为什么突然间对他的事儿那么感兴趣?” “我刚刚进来的时候看见他和他女朋友俩腻在一起,你侬我侬,谈话尺度又比较弱,老是喜欢呀爱呀的。你知道,我有点儿受不了。” “哎呀,你早说嘛,我明白,我都明白的。” “所以说嘛,我好奇呀,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曲靖这个人其实挺不错的,平时乐于助人,家里有钱还不摆架子。离远了看着赏心悦目,但靠得太近了只能平添灾祸,正可谓‘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所以你最好还是离他远一点,免得惹祸上身。” 苏小冉不解:“女生离他近的话就会受伤吗?” “基本上没有例外,离他近的话,会不自觉的被他吸引,然后莫名其妙的喜欢上了.但你想想,喜欢他的人太多,本班的,外班的。有的为了脸,有的人为了钱,一群人在一起天天争得你死我活的。而曲靖真心喜欢的人少得可怜。甚至没有,他不会真的想要保护某一个为他受伤的女孩的。” “我觉得他看起来明明很真心的.” “那只能说明他的演技很好,如果真的真心,不会连缓冲都没有就直接投入下一段恋情.从高一到现在,我目睹他谈了n段恋情,吹了n段恋情。每次恋情告吹的时候,他都神清气爽,意气风发的。不仅眼睛没红过,恐怕连回想都不曾回想过,一点没有失恋的人该有的样子。” 苏小冉不由得回头看向曲靖的座位。他已经回来了,正坐在位子上玩手机,神情专注。苏小冉很难把眼前帅气的男生和刘文婷所描述的那个花花公子联系到一起。但世事难料,谁又知道一切呢。 苏小冉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发着呆,忽然发觉被人捣了一下,猛然想起自己正和人家聊着天呢,居然又神游了,于是拍拍脑袋赶紧回头。 刘文婷问:“我们讲的好好的,你突然回头了.我收不住话呀,还一直讲,好像自言自语。对了,你在看什么啊?” “哦,没什么,没看什么.你刚刚想和我说什么呢,走神了,没听见,你再说一遍好不好。” “就是那个,你知道曲靖的上一个女朋友吗?长得特好看,叫尹珊.她在我们学校也算挺风云的一个人物,高二的时候是学生会的副会长。” 苏小冉挺纳闷,难道自己有选择性失忆症?怎么无论是美女、帅哥,还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一个一个的都不认识。她拿笔使劲儿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结果除了一片红印之外,什么也没有敲出来。 刘文婷一看她这个样子,心下一片了然:“好了好了,你别敲了.以后再碰到这种事,我不就问你了,直接说。” 苏小冉特狗腿地看着她:“你说你说.” “他们的开始,你看看现在的曲靖和沙敏就知道了.他们的结局,你看看现在的曲靖和沙敏,也差不多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尹珊受不了失恋的打击,后来转学离开了。虽然我没谈过恋爱,但看过那么多对儿分分合合的,也悟出了不少道理。这男生啊,自命清高的不可怕。你喜欢他,他不喜欢你,一个巴掌拍不响,伤心难过,日子久了也就忘了。最可怕的是来者不拒、四处留情的那种人。你喜欢他,他看你新鲜,就可以和你在一起,甚至还可以假装喜欢你。如果一直骗下去也就算了,可他总会遇到比你更新鲜的女生,那时又该怎么办......” 苏小冉低下头,望着掌心纵横交错的纹路,若有所思。 ☆、第二章   白昼渐渐短了,黑夜渐渐长了,用地理老师的话说就是太阳直射点南移了。这日照变短的北半球好似被温暖遗忘的孩子,草木枯黄,枯叶簌簌下落,落叶踩上去也簌簌的响。苏小冉仍清楚的记得高一期末考试后的那个暑假,老师以“课上不完”为理由,硬是召他们这些即将高二的文科、理科生回校捱了一个多月。那时候烈烈的阳光,那时候的大教室,那时候嗡嗡转个不停的风扇,那时候汗流浃背的老师和同学,那时候的......都历历在目。悠悠时光好似并未走的那么快,可为什么转眼都已经十一月了呢。   班主任按期中、期末大考成绩排座位,苏小冉是班级前十名,个头小又占优势,所以无论怎么调都是在第一排。班级有三大组,组与组之间一周轮换一次座位。这个星期正好轮到她坐第三组,也就是最里面、靠窗户的那一组。   上课铃声都已经打过了,可老师还没有来,苏小冉瞟了一眼课表,这节是班主任侯老师的英语课。不觉暗叹:还是班主任架子大,一个班的学生在这里等,还不敢吵闹,要是换别的老师的课,准闹疯了。   又约莫过去了五六分钟,班长按捺不住了,在座位上扯着嗓子喊:“科代表,课代表呢,赶快去一个看看.”   顿时,一语惊起千层浪,抛了一块砖头引出了一系列砖头。班里的同学开始叽叽喳喳,都是些类似“啊,怎么还没来啊,该不会是忘了吧.”之类的言论。虽然探讨内容相同,但大家都不嫌罗嗦,场面颇为壮观。   两位科代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想要起身的意思。吴小雪对许梦洁说:“没听见班长喊呢吗?赶快去.”   许梦洁狠狠瞪了吴小雪一眼:“凭什么我去,上次撕卷子都是我去的,那会儿你连影儿都没有,这次说什么也该你去了.”   吴小雪回她:“你还说,你还好意思说.侯老师让你撕卷三的,结果呢,被你撕成了卷四,是我回去返工的好吧,这次说什么也该你去了。”   ......   两位科代表在大声的争辩,底下小声嘀咕的声音不断,整个班和炸开了锅一样。班长见久久没有争出个所以然来,便又横添一抹神来之笔:“吴小雪,你去.”   吴小雪当然不愿意啦,“啪”的一声摔下手中的笔,回头瞪班长:“凭什么让我去,办公室在对面六楼呢,这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你知道吗.这意味着,我,要从这里下到一楼,绕过一个大操场,然后再爬上六楼......这样下去,你觉得我还有命吗?”   班长颇感认同,郑重地点了点头,同时也郑重的看向许梦洁:“许梦洁,那你去吧.”   许梦洁慢悠悠地拉开凳子,慢悠悠地站起来,再慢悠悠地转过身,盯着班长看到他自己发毛,才悠悠道:“楚新岳,你一大男人四肢健全、不愣不傻的,怎么就那么好意思让我们这些弱不禁风的小女子天天为你干着干那的?”   班长被两位科代表的轮番轰炸炸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天都没缓过劲来。有人“吃吃吃”笑得合不拢嘴,有人小声嘀嘀咕咕,也有人劝,劝科代表不要太计较,劝班长不要太放在心上。整一派菜市场里热热闹闹吵吵嚷嚷的图景。   就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吵吵嚷嚷的时候,班主任回来了。他抱着厚厚的一摞书和资料,风风火火地“哐当”一声踢门进来了。进来以后,又“哐当”一声甩上门,火药味十足。   同学们一个个都是会看脸色的人,立刻正襟危坐,一脸认真地看向老师,打出乖乖的招牌表情。可这也一如既往的没有效果,侯老师站在讲台上,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扫过每一个学生:“你们看看,看看你们现在成什么样子,整个六楼都能听见你们在吵吵嚷嚷!老师不过晚来了几分钟,至于这样吗,不能安静的自习吗.今天值日班委是谁?怎么管纪律的......”   老师的话音刚落,学习委员方雅婷的脸立刻“腾”一下红了,随后颤颤巍巍、哆哆嗦嗦、摇摇摆摆地站了起来,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老师,是,是,我......”   老师们天性都比较爱护学习好,好管理的学生,侯老师当然也一样。所以当他一看见站起来的是班级成绩第一的方雅婷时,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看了看她,语气也转温和了:“这次就算了,下次一定要注意啊,不能再发生这样的情况了.”   方雅婷忙不迭地点头。   侯老师道:“你坐下吧.”   方雅婷小心翼翼的坐下来,真不敢相信这场风波就这么轻易的结束了,所有的人也都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侯老师走回讲台,从他那一大摞厚厚的书和资料中翻出一本笔记本,认真地看了好半天才缓缓道:“刚才学校领导召我们这些班主任去开了一个紧急会议.大意就是,学校马上要召开一个主题班会评选活动,除高三年级之外,全校都要参加。主题呢,只要和班级有关就行了,名字你们自己定。节目形式也没有固定要求,尽量丰富一点,演讲啦,唱歌啦,舞蹈啦,小品啦,朗诵啦......都是可以的。我们班不是有不少学艺术的特长生吗,这就到了你们为班级做贡献的时候了。至于具体的各种事项,你们就自己组织吧,老师在里面还让你们拘束。这样吧,班长。”   班长反应特快,忽得就站了起来,腰杆还挺得笔直。   侯老师看向班长,把拿着笔记本的手往这边伸了伸,示意班长过来拿。   班长立刻小跑着上去接过那本笔记本,拿过后,也不急着回座位,认真的翻着看,顺便静候老师进一步的吩咐。   侯老师叮嘱他:“挑节目的时候尽量不要挑重复的,可能还需要音响设备,是租呢,还是借呢,这都你们自己看。班费就那么些,往好上折腾。星期五上午或下午会有校领导来检查,具体时间还要抽签决定。”   班长边翻笔记边点头,等候老师讲完,班长也想得差不多了:“老师,要不我们现在就开始吧.乘热打铁,先把基本的框架定下来,要不然来不及,你看今天都星期一了,有节目的肯定还要练习,所以说时间不一定够。”   老师觉得有道理,笑笑允了,眼角的鱼尾纹都露出来了:“要我留下来吗,维持纪律什么的。”   班长一听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老师你去办公室歇着吧,我能应付的.”   侯老师了然,一边念叨着“好好好”,一边拉开门就离开了教室,速度之快令人咋舌。结果讲台上厚厚的一摞书忘了带,还是后来班长托人给他送回去的。   老师一走,班长的本性就暴露出来了。他先是拽了一把椅子到讲台上,然后再翘着二郎腿拽拽的坐到上面,腿脚还有节奏的打着拍子:“刚才老师说的,我想你们一定也听到了.校里会有领导来检查,你们也都知道老侯好面子,所以这次一定要积极参与,为我们班,为我们老侯争面子,千万别发生报名的人太少,节目太烂这种情况,到时候大家都不好过。这节课我们争取先把节目报上,好了,言归正传,你们有谁想报名的,讲一下节目类型就好。”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三分钟过去了......台下依旧一片死寂,同学们基本上维持着“不干我事,各干各事”的原则。有人玩手机,有人写作业,有人传纸条,有人趴在桌子上睡觉......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一言以蔽之,干啥的都有,就是没有搭理班长的。   楚新岳一看底下的群众那么不给面子,气得发飙了,他猛得站了起来,把手里的笔记本往讲台上一摔:“你们怎么回事,怎么一个报名的都没有?要记住这不是卖我面子,卖的是侯老师的面子.你们听他讲无所谓,把一切都交给我们,就以为没所谓了是不是?到时候出了什么乱子,不光我倒霉,你们都一样。”   楚新岳这几声喊的是中气十足,曲靖扯下一边耳朵上的耳机,慢悠悠的道:“你小点儿声成吗?”   楚新岳咬着牙白了曲靖一眼,负气似的大力坐回凳子上:“你们要还是那么不积极,我可就自己点了,被点到的无论是谁都必须给我一个节目.”   讲台下还是没人买他的账,依旧各干各的事。   楚新岳喊:“沙敏.”   沙敏一乍,抬头看他,一脸茫然无辜。   楚新岳解释:“那个,你不是练模特的吗?模特比赛都有才艺表演,你肯定也练过.舞蹈啦,声乐啦都无所谓,你看着给准备一个节目。”   沙敏抬头很认真的看着楚新岳,很认真的听楚新岳讲话,完了以后没一点表示的默默低下头去。   楚新岳心里没底,继续叫:“沙敏.”   沙敏头也没抬,语气颇为不耐:“知道了,知道了,不就那点儿事吗,我们模特队回头给你一个节目就是了.”   楚新岳非常满意,赞同地点了点头,继续搜寻着足以撑起一个节目的有才人。待他的目光从第一排游离到最后一排,再从最后一排游离到第一排之后,才开口道:“许梦洁,听说你英文歌唱的特别不错.”   许梦洁先是一脸得意,随后又压下得意,一脸矜持地摆了摆手:“哪里,哪里,一般般啦.”   楚新岳没理会她的故作矜持,坚持道:“星期五班会的时候,给我们唱一首英文歌吧.”   “哎呦,这可不行,我得再考虑考虑.”   班长学小女生撒娇,嗲声嗲气道:“许梦洁,小梦洁,梦梦,洁洁......好不好嘛,好不好呀?”   事实证明,班长的学得一点儿也不成功,可不成功才有实际效果。不信你看,许梦洁已经受不了的捂住了耳朵:“好了,好了,我尽力.”   班长继续搜寻:“周奇,周奇.”   被叫到的人总是千篇一律的无知表情:“嗯?”   叫的人,也就是班长,总是不厌其烦的解释:“给整个小品吧.你看,你那么具有搞笑天赋,不用真是可惜了”   周奇着急着解释:“我们那是私底下瞎折腾的,根本上不了台面.”   班长继续鼓励:“没关系,我相信你.”   周奇无奈:“你相信我也不成啊,相信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的,有毛用啊?”   “我相信如果你不演的话,我会把上周你带牌到学校打的事告诉侯老师.”   周奇一听立马改口“班长,你一说相信我,我立刻就感觉浑身充满了斗志.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完成你给我的这个任务”   班长满意地笑了:“好,很好.下面,吕婷婷,你看着给弄一个类似诗朗诵的节目。单人的,群体的都可以,内容也你自己看着办。”   吕婷婷很干脆:“好.”   班长还想再点谁,副班长忍不住了:“楚新岳你别瞎找了,这么多节目足够了.一节课也就四十分钟,等老师同学们落了座,主持人再啰嗦啰嗦,也没剩多少时间了。这么多节目真的够了,排多了又演不完。”   楚新岳再次低下头研究研究侯老师留给他的笔记本,觉得颇有道理:“那就先这样吧,还有其他的地方需要大家帮忙.我们需要主持人、串联词,还有音响设备等等。主持人就我和副班长吧,串联词我也可以自己搞定,大家要是没有意见的话,就先这样定了,好吧。”   周奇不服气的大喊:“谁说没有意见的,我意见可大了呢.班长,你漏了一个人。”   楚新岳问:“谁?”   周奇:“当然是曲靖了,你不会不知道吧?这小子钢琴弹得可好啦,早都过了十级。当初高二分班的时候,他还凭这个得了100分加分呢。得了好处就得作贡献呀,是吧?”   楚新岳不语,曲靖道:“当然,如果你能把我家那台钢琴安稳的搬来的话.”   周奇想了想那台钢琴的架势,只得作罢,估计这里也容不下它。   下课铃适时的响了起来,楚新岳用手里的笔记本敲了敲讲台以示下课,众人顿时作鸟兽散。   副班长趁乱走到班长旁边:“我听你说主持人是我们俩,串联词你写,好像还有音响设备呢,那怎么办,难道去租啊.”   楚新岳:“当然是租啊,不然怎么办,总不能买吧.”   “可是......租来的音响话筒噪音特别大.”   楚新岳想了一会儿,然后“咚”的一声从放讲台的台阶上跳了下来,直奔曲靖的座位。   曲靖诧异:“有什么事吗?”   楚新岳一脸谄媚:“是,是有那么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那你说啊.”   “就是,就是......”   “直说.”   “副班长说租来的音响噪音太大,我想了想,觉得也是.你看看,能不能给赞助一下。”   曲靖抬头,欲言又止:“你该不会是要......”   楚新岳赶忙点头肯定:“别惊讶,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曲靖笑着建议:“那你还是另想法子吧.”   楚新岳显然是有心理准备的:“你就这么狠心,能忍心看我班拿不到第一?”   “你知道,我不太在乎那些东西.”   “那沙敏呢,沙敏呢,你对她也觉得无所谓吗?”   “怎么又扯上她了?”   “你忘啦,沙敏在班会上也有节目的,你难道忍心看她在跳舞的时候音响噪音四起吗?”   曲靖不语。   楚新岳继续追问:“你真的忍心吗?”   曲靖继续不言。   ......此种对话无限循环,最后还是曲靖忍不住投了降:“知道了,知道了,一切随你.”   楚新岳兴奋地从前跑到后,再从后跑到前,然后随手抓住了一个男生,猛得抱住:“你知不知道曲靖家的新音响有多拉风,单靠这个,我们就赢定了.”   楚新岳说的很大声,刘文婷听见了,小声嘀咕:“狗腿.”   苏小冉不解:“真有那么厉害吗?”   刘文婷答:“厉不厉害不知道,但豪华是一定的啦,看曲靖的那张脸也知道这小子用的东西多值钱.”   苏小冉想了想,一如从前,什么也没想到,只得继续低下头补笔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 这个星期五和往常的星期五并没有什么不同,第一节仍旧是语文课,语文老师仍旧顶着他那颗光溜溜的脑袋来上课。上课的内容也无非是背课文,听写易错词,讲题目之类的。整个课堂昏昏沉沉,同学们晕晕乎乎,但这也仅限于没有被提问到的学生。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发生的话,课堂也许会维持着这种气氛直到下课,但上天好像有意让这些学生醒醒困。其间,班主任侯老师走到教室门边冒了一下头:“楚新岳,楚新岳,我去抽过签了.我们班是今天上午第四节课,这件事就交给你全权负责,需要占课也没关系,说是我允许的就可以了。” 侯老师说完了之后还对语文老师笑了笑表示抱歉。语文老师也是别班的班主任,了解的答:“班会啊.” 侯老师点点头就退了,班长也低下头开始忙活了起来。这一来二去,班里同学的瞌睡虫也差不多被吓跑了。大家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便开始兴奋热烈的讨论起了班会的事。 语文老师又试着讲了会儿课,可收效不大,基本上没人搭理他。他尴尬的摸了摸脑袋:“我看你们也没什么心思听课,这样吧,这节课就留给你们排练吧.班长,你来安排,可千万不能吵闹。” 楚新岳信誓旦旦道:“老师,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他们闹的.”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语文老师收收东西就拉门离开了。老师刚走,班长便起身环视教室,看了好一会儿才往讲台上走:“中间一大组的,中间一大组的,把你们的桌子全部搬到走廊去,凳子留在那儿别动.” 班长话音刚落,中间一大组的男生女生就抬的抬,拉的拉,拖的拖......用各种方式,用震天的响声,用让人无语的姿势把那些看起来就很重的课桌迅速的弄了出去。由于声音太大,隔壁班后门还不时冒出一两个好奇的大脑袋。 就在同学们搬桌子的空挡,班长、副班长,和其他班委会的成员在讲台上开起了紧急会议。他们言辞激烈,他们比手画脚,他们费了老大的劲儿,无非就是讨论到底要不要把所有的桌子都搬出去。 副班长被吵得受不了,退到一边,缓了缓,又走进硝烟弥漫的战场:“你们先静一下,这样吵不会吵出任何结果.你们先安静一下,听我说。这些桌子必须全部抬出去,讲台也不能留。我们班六十多个人,坐着就很挤,再加上来检查的老师呢,再加上要表演的场地呢,还有放设备的地方......所以这些桌子真的留不得。” 班长听了之后觉得挺有道理,班委成员也普遍觉得有道理,于是班长就开始发号施令了:“剩下的同学,你们的桌子也得抬出去,男生看着帮女生搭把手.” 待桌子都抬出去,凳子都摆好,中间又腾出了好大一块留表演的空地之后,上课铃响了。同学们一个个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基本上都是就地儿就坐,整个教室和菜市场一样惨不忍睹。待历史老师进来的时候,意料之中的被吓到了:“呀!你们班这是怎么了?” 众人紧急呼唤班长,班长正蹲在饮水机旁边研究电源,姿势甚为不雅,历史老师很成功的再一次被吓到了。 班长见到历史老师开始还挺惊讶的,一时没缓过神来,后来在同学们的提醒下才反应过来,赶快赶过来道歉:“哎呀,老师真对不起,让您白跑一趟.是这样的,我们班下下节课就要开班会了,所以准备用这节课排练一下,班主任侯老师也是同意了的。” 历史老师好像还是没有缓过劲儿来,有点儿语无伦次:“同意了的是吧,那就这样吧,好吧,好吧,那我先走了.” 楚新岳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目送历史老师离开。然后他的手机响了,接起,嗯嗯啊啊了好一阵子,才道:“我马上下去.”话毕,匆匆忙忙抬腿往前走,走了几步又顿住,转头道:“男生都和我下去.” 就这样,班长带着一大群男生浩浩荡荡地下到一楼,再浩浩荡荡上回六楼。他们的脚步声充盈在整个教学楼,久久回荡,消失不去。他们领回了一大堆电子设备,什么音响啊,话筒啊,笔记本电脑啊之类的,此刻都堆放在原本空空荡荡的讲课台阶上。 宋萧问班长:“这些东西都该摆哪啊?” 楚新岳双手掐腰,环顾了一下四周。又犹豫了半晌,低着头沉思,最后用食指指了指苏小冉座位旁的那一片空地:“电脑就放那儿吧,那儿有电源,来来回回也不挡人走路。音响放拐角,班级四个拐角,一个拐角放一台音响,这样音效会比较立体。” 等一切东西都归了位之后,曲靖才姗姗来迟。他看了看自己被摆放的四处都是的音响,黑着一张脸,也没和谁打个招呼就兀自坐在电脑桌上摆弄起来。明眼人都能看出曲靖脸色不好看,楚新岳却和没事人一样。他走到曲靖坐着的桌前,两手撑在桌边儿上:“那些曲子你下了吗?” 曲靖没搭理他,继续自顾自地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楚新岳不放心:“你该不会没下吧。” 曲靖斜眼看他:“你少说两句成吗,叽叽喳喳吵得我心烦.” 楚新岳还是放不下心来:“那你到底下没下啊?” 曲靖语气异常火爆:“没看见我正在下吗.” 楚新岳点头哈腰陪着笑:“那你下,你下.”说完后还特意看了看表,此时第二节课也已经差不多过完了。楚新岳既然闲着也是闲着,就趁机跑了一趟办公室,向本该来上第三节课的地理老师说明了情况,免得老师再白跑一趟。 楚新岳回来的时候,站在教室门口,看到周奇和宋萧堵在门边,正蹲在地上,研究那个外表华贵的音响。 周奇:“你说这是哪国的牌子,我敢肯定这不是英文,不然上面的洋文我不可能一个都不认识.” 宋萧:“这个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不过听说好像是德国的,原装进口,值好几万呢。” “真的啊,这么贵,那这事也忒败家子儿了,为了区区一个小破班会......不过败家子儿也需要资本,这事儿也只有曲靖能那么舍得。” “其实曲靖也舍不得呢,谁让楚新岳开口了呢.” “楚新岳的话那么管用啊,他俩什么关系?” “发小呢,从幼儿园开始就是同学了,两家关系特别好.” “那就怪不得曲靖那么舍得了.” “别看平时曲靖对楚新岳爱理不理的样子,私下里,两人关系可铁着呢.” 楚新岳本来跑了两个来回,累得气喘吁吁,就在门边站了一会儿,听着他们的谈话,心情顿时晴朗了起来。他咧开嘴,迈着小碎步走上讲台,拍拍手让同学们安静:“好了,好了,大家都歇够了吧.等一下就是第三节课了,下节课学校领导就要来检查了,我们先准备把节目都过一遍。” 副班长白雅言闻声,配合的从座位上起身走到楚新岳身边:“那个你说要写的串联词呢,我们来对一下.” 楚新岳有点儿不耐烦:“什么串联词,对什么对,我们过节目呢.主持人先不忙着上,先上节目。来,第一个是沙敏的舞蹈。然后,许梦洁的英文歌,周奇的小品,吕婷婷的诗朗诵都准备好了。” 节目一个一个的上,配乐也一首一首的跟上。楚新岳和白雅言在一旁观看,不时地点点头,觉得很满意。 这一来二去,这一节课又不声不响的过去了。下课铃声刚响,校领导就一个接一个的进了教室,并在班委会成员的安排下落了座。 楚新岳刚才还唧唧喳喳讲个不停,一看到这个阵势,立刻闭了嘴。乖乖的站在曲靖身边,望着电脑发呆。 白雅言看他这样,有些好笑:“你还不赶快把串联词拿出来,马上就要开始了.” 楚新岳一听这话更紧张了,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儿递给白雅言。 白雅言展开来看,越看越无语:“各位领导老师同学们好,感谢你们能在百忙之中抽出宝贵的时间来我们班观看主题班会,下面请欣赏沙敏同学的舞蹈.下面请欣赏许梦洁同学带来的英文歌。下面请欣赏周奇同学带来的小品。下面请欣赏吕婷婷同学带来的诗朗诵......楚新岳你不是吧,这就是你酝酿了快一个星期的串联词?这节班会毁了,而且毁定了,你等着被老侯修理吧。” 楚新岳很无辜:“串联词不就是这样儿的吗,承上启下.” 白雅言都懒得和他废话:“谢静言呢,谢静言在哪儿?” 楚新岳答:“好像请假了,一早上都没见着她.” 白雅言更气了:“连谢静言都不在,楚新岳,你真完了,没人能救得了你了.我们班的班会也一样完了,都毁在你这垃圾串联词上了。” 楚新岳一听也急了:“那怎么办呀?” 白雅言问:“还有几分钟?” 楚新岳抬手看了看表,哆嗦的更厉害了:“还有,还有五分钟.” 白雅言继续泼冷水:“你没事儿的话就去祈祷吧,什么耶稣啊,上帝啊,圣母玛利亚之类的都拜拜.没准他们哪个看你可怜,发发善心拯救你于水火之中。” 曲靖瞥一眼后墙的钟,露出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还有四分钟了.” 白雅言一听就跳起来了,不再和他们罗嗦,拿出手机回头找苏小冉:“打给谢静言,告诉她,不管用什么方法,在四分钟之内至少帮我把第一份串联词给弄出来.” 苏小冉就坐在电脑桌旁边,把他们的谈话听了个大概,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差不多明白了。于是没再多说,直接拿过白雅言的手机就打给了谢静言。 电话通了,谢静言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喂,谁啊?” 苏小冉交代了身份之后就直奔主题:“就是串联词的事儿,班长好像写砸了,需要重写.” 谢静言语气异常轻松:“就那点事啊,我早就知道会这样,所以早就写好了.” 苏小冉问:“那现在怎么办啊,你说我写吧.” 谢静言:“不慌不慌,那么忙干嘛呀,逮着这个机会我还想好好整一下我们亲爱的班长呢.这样,每次离下一个节目前三十秒再把纸条递给他,回头你给我好好形容一下他的急样。” 副班长在原地急的直跺脚,她甚至已经展开了手里楚新岳牌的串联词,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 苏小冉谨遵谢静言的教诲,上课铃响前一秒才把第一份串联词递给白雅言。白雅言前脚刚接过后脚就走上了讲台,而这时,楚新岳早已视死如归的开始了自我介绍:“各位领导老师同学们好,感谢你们能在百忙之中抽出宝贵的时间来我们班观看主题班会,我是主持人楚新岳.” 白雅言紧紧跟上:“我是主持人白雅言.” 楚新岳眨巴眨巴眼睛,痛苦万分地闭上了眼睛:“下面......” 白雅言微笑着用声音盖住了楚新岳的发言:“三年,一千零九十五天。在这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里,班级是我们的家,也是我们心灵栖息的港湾.今天,借着‘我爱我班’主题班会的契机,我们的同学或浅唱低吟,或引吭高歌,用心、用各种方式诉说着他们对班级深深地爱意。下面,请欣赏沙敏同学表演的的舞蹈。” 楚新岳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曲靖惊讶地抬头,沙敏款款大方的上台表演...... 一曲终了,平静再一次被打破,楚新岳继续急得跳脚。正在这时,苏小冉再次从后面递过了一张条儿,楚新岳揣着条儿就往台上走,读的时候气息都有些不稳:“梦想,是人类生活中最美丽的装饰.它给我们带来了希望和追求的勇气,给生活带来了生机和乐趣。有的梦想,最终变成了现实。而有的梦想,却最终只能在岁月中飘荡,尽管如此,我们追求梦想的身影却历久弥新。下面请欣赏许梦洁同学演唱的歌曲《我的梦想》” 苏小冉一如既往的很听谢静言的话,她每次递条儿时间都把握的很准,在楚新岳爆发的前一秒传过去,弄得他又崩溃又不能爆发。曲靖看了她几眼,也把握住了规律,想笑又只能憋着。 一切有惊无险,楚新岳在念完结束语的时候差点没能站住,顺势就坐在了台阶上。校领导们纷纷起身,奔赴下一个班级,走至门口的时候,友善地拍了拍站在那儿的班主任的肩:“你们班学生真不错,很有潜力.” 班主任笑眯眯的客套:“哪里,哪里,一般,一般.” 老师们在门口寒暄,班委们在讲台上收拾东西,刘文婷也在底下帮着苏小冉收拾散落一桌的笔和纸。 刘文婷提议:“苏小冉,不如我们下节课也去别的班看班会吧,我觉得还挺好玩的.” 苏小冉问:“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别的班也有来我们班看的啊 .” “下一节是什么课?” “体育.” 苏小冉把整理好的书和本子装进书包里,然后把书包背上肩:“走吧,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她们先刺探了一下军情,发现只有五楼十二班正在筹备班会,便再无选择的猫着腰进了十二班。待她们在后墙站定,才发现这里已经有不少本班的同学正光明正大的坐在椅子上等候表演。 没过多久,苏小冉就后悔来了这里。十二班的班会表演不是一般的乏味,除了单人朗诵就是集体朗诵,再不然还有不在调子上的歌曲表演。 后门没有关紧,冷风不时地吹进来,苏小冉觉得有点儿冷,便把手插进口袋里。本来是想要取暖,却没想到摸到了一个冷冰冰的东西。拿出来一看,居然是白雅言的手机。苏小冉顿觉耳朵有些发烫,自己还真是什么东西都往兜里装啊。 苏小冉看了看身边一样无聊的刘文婷:“不如我们逃出去吧.” 刘文婷问:“怎么逃,你逃给我看看啊.” 苏小冉没说话,先从前面挤到最后一排,然后横着一点一点挪到门边,把门打开一道不大不小的缝,直接溜了出去。 刘文婷看傻了眼,愣了会儿。缓过劲儿后也顺着苏小冉开启的那道缝溜了出来。 刘文婷说:“苏小冉你今天是怎么了,很少见你这么积极呀.” 苏小冉扬了扬手里的手机:“是为了还这个.” “谁的啊?” “白雅言的.” 刘文婷无奈:“你可真够麻烦的,那我先去校门口等你了.” 苏小冉点头:“嗯,好吧.” 刘文婷下楼后,苏小冉又转身上了六楼。站在门边,推开门,教室里静悄悄的,放眼望去,只有曲靖还坐在原来的位子上收着电脑上乱七八糟的线。 苏小冉硬着头皮走上去,递上手机:“能帮我还一下吗,这是白雅言的,估计马上会回来找的.” 曲靖接过,脸上的惊讶显然还没完全平复:“嗯.” “谢谢.”苏小冉折身离开,拉开门后有些别扭的回头,安静的道了声“再见”才轻轻地带上了门。 ☆、第四章 十二月的天气已经冷的让人手脚哆嗦了。苏小冉的房间在顶楼附带的阁楼上,夏热冬冷,还没有空调,冬夏季节便只能咬着牙硬撑。十几平米的小房间,不到一米二的高度,平时坐着写作业都颇为局促,更别说走路了,那只能猫着腰或屈着膝半蹲着行走。 每逢周六周日双休日放假,同学们都会很高兴,因为可以回家放松放松。可以睡个懒觉,可以吃着零食看会儿电视,玩会儿电脑,和爸妈一起出门逛逛街、串串门。可苏小冉和他们不一样,她不期待放假,甚至害怕放假,她喜欢呆在教室里。在教室里,至少有人可以和她说说话,起身走来走去也不会撞到头,而且还有充裕的时间可以写作业、看书、温习功课。放假回了家可就不一样了,那意味着有刷不完的锅碗瓢盆,洗不完的衣服床单被套,拖不完扫不完以及挨不完的骂。 尽管千不情愿万不情愿,苏小冉还是得回到这个破旧的、冬天冷夏天热、稍不留意就会碰到头的阁楼。这里是她的家,至少前十七年一直如此。 在苏小冉的心目中,家就是一间房子。可能宽敞,可能狭窄。可能华丽,可能简陋。可能热闹,可能寂寥......纵然千变万化,各不相同,可无非就是一间房子而已。至于房子里有些什么样的人,她从未想过,也从未期待过。 苏小冉的身世在外人眼里一直是个迷。她无父无母,自小和外婆生活在一起。苏小冉的外婆是一个沉默寡言的老人,她不大爱和苏小冉谈论自己的女儿,也就是苏小冉的母亲。不过即使没有妈妈,苏小冉的童年也并不比别人少些什么。外婆对她真的很好,看不得她吃亏、受委屈。别家孩子有的东西,苏小冉也从没少过。母孙二人相依为命,日子过得倒也还不错。 好景不长,在苏小冉四年级的时候,外婆过世了。舅舅来操办丧事的时候,顺带领走了苏小冉,这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避免了苏小冉再度成为孤儿的命运。所以在这方面,苏小冉对舅舅还是一直心存感激的。 舅妈因为一直没有孩子,所以家里只有舅舅和舅妈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舅妈便一改往日可亲的样子,恶语相向:“好不容易盼着老东西死了,这又来了个小的,怎么要你们家一套房子就这么难呢.” 苏小冉的童年也算是随着这句话一去不返了。外婆再怎么说也是她的血亲,舅妈可是个确确实实不折不扣的外人,待遇差别也就可想而知了。平日里舅妈不高兴,心情不好时便拿苏小冉出气,让她刷碗、做饭、洗衣服、收拾屋子......好像只有苏小冉忙得不可开交,才能让她心情好一点。 舅舅一开始看到苏小冉被折腾成这个样子,心里很不舒服,便和舅妈理论。结果两人一理论就变成了吵架,吵了一架下来还经常没有结果,再加上苏家人比较木讷,天性不爱吵架,一次两次便吃不消、服了软。舅妈见状变本加厉,舅舅心里难受,可又不好发作,只好没事儿给苏小冉塞点儿零花钱,补偿补偿。日子虽说难捱,可也就这样一点一点熬了下来。 这个星期天,苏小冉按惯例起得很早。先一间一间屋子收拾好,打扫好卫生,再出去买菜。去了菜市才发现忘了戴手套,手露在外面,拎着大大小小的塑料袋,冻得通红。回到家,也没敢歇着。直接一头扎进厨房,淘米、做饭、择菜、洗菜、切菜,再开火烧菜。烧菜的时候油烟四起,尽管被呛得可以,苏小冉还是忍住了没有开门,怕油烟散到客厅舅妈又责怪。可那台老式油烟机尽管“嗡嗡”响个不停,却雷声大雨点小,根本吸不了多少油。她被呛得不轻,咳个不停。 好不容易,饭菜做好了,一碗一盘的端到餐桌上,时钟指向十二点,舅舅、舅妈快回来了,苏小冉乖乖的坐在餐桌边静静等候。 约莫过了二三十分钟,传来钥匙在门锁里转动的声音,苏小冉便知道是他们回来了,忙跑去厨房添了两碗饭。舅舅一进门闻到饭菜香,便很高兴的说:“小冉在家就是好啊.” 舅妈从进门开始就冰着一张脸,没精打采的走到餐桌旁,很不高兴的嘟囔:“天天就这几个菜,还都是素的,我们是少给你钱了还是怎么的了,长这么大了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白养了一只白眼狼.” 舅舅慌忙在一旁打圆场:“回来能吃上一顿热气腾腾的饭就已经很不错了,别老是嫌这嫌那的.” 舅妈还是冰着一张脸,但也没再多说什么,动静挺大的扔下包包坐下吃饭。 三个人坐在同一张饭桌上,各有各的心事,不交流不说话只是捧着饭碗,空气静得压抑。扒着饭,苏小冉忽然想起她要给谢静言带作业,便犹豫着打破了静谧:“舅舅,舅妈,我下午得出去一趟给同学送作业.” 舅舅嘴里还含着饭菜,含含糊糊的应声:“嗯嗯.” 舅妈还是那个别扭劲:“一个小女生,天天就想着出去玩,还编不同的理由,骗我们有意思吗.家里那么多碗还没有刷,那么多衣服要洗,那么多房间要扫......你都没干呢,一丁点活都干不了,那我养你干什么,养一个只会吃只会喝的白眼狼干什么。” 舅舅瞪舅妈:“你少说两句成不?” 苏小冉小声嘀咕:“那些活我都会干的,就真的只是去送个作业而已.” 舅妈白了她一眼,摔下碗筷,吃了火药一般回屋,大力的摔上了门。 舅舅心里也不是那么好受,但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币塞到苏小冉的手里:“你舅妈就是那样的人,说话不经大脑,你别太介意.下午和同学好好玩玩。”语罢,拍拍苏小冉的肩,也进屋了。 苏小冉呆坐了一会儿,待回神站起来默默地收拾碗筷,回阁楼拿上谢静言的作业就出了门。 冬日的阳光温暖和煦,地上的积雪已经化的差不多了。疾驰的车,匆忙的路人让剩下的那一点积雪也移至了道路的两旁,中间的路没有积雪,却很潮湿,苏小冉的靴子踩上,晕出一个一个荡漾的水涡。路两旁的树上仍旧残留着厚厚的白白的雪,是的,白白的,世间仿佛因此静谧安好。 苏小冉和谢静言的家离得并不算远,至少在苏小冉看来的确是这样。出门坐车,三站,再走几分钟,就已经到了谢静言家门口。按响门铃,果然,来开门的就是谢静言,谢静言看到苏小冉,露出了然的笑容,一副“就知道是你”的样子,手拉着手就进了她的小屋,或者说,是她们的小屋。 谢静言让苏小冉坐在自己的小床上,趿拉着拖鞋,跑来跑去倒茶,扒零食,找新奇的小玩意儿,然后一个不落的全拿到苏小冉面前,像急于分享的小孩。 苏小冉看她晃来晃去的嫌头晕:“你能不能别老是转来转去的了,我有正事.” 谢静言撅嘴乖乖坐回床上:“不写不行吗,逃不掉吗?” “当然逃不掉,如果能逃掉,我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给你送作业干嘛哦.” “想想也是.”谢静言不再纠结这事儿,从满床的零食里扒拉出来一颗包装精致的巧克力,剥去华丽丽的包装纸递到苏小冉嘴边,“你尝尝,我姐姐去韩国旅游带回来的,怎么样,甜不甜?很甜吧,我也觉得很甜。” 苏小冉嚼着嚼着,真的很甜,越嚼越甜,甜的红了她的眼眶...... ☆、第五章 苏小冉没骗她,这事儿还真是躲不过去,侯老师这次是来真的了。大组长、小组长、科代表、学习委员全体出动,凶神恶煞,专找作业没写完的,不管什么原因都一并要罚,谢静言张大嘴对着这阵仗,聊表惊讶,她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平时那么温柔好骗的侯老师怎么突然成了这个样子。几分钟过去,班里就呼呼啦啦站起了将近一半的人。 站起来的有人不服,手伸得老高,边伸还边喊,生怕老师不理她:“老师,老师,我有原因的。” 侯老师示意她站起来说话。 女生“呼”的一下就站起来了,表情很急切,语气也很急切:“老师,我是有原因的,星期五的时候身体不舒服请假了,不知道布置的内容,所以就没有写。” 侯老师点头,表示认同:“对,确实是这样,不过没关系,我们多写个十遍八遍的不就知道内容了吗,还能记得很清楚,多好。” 女生本以为自己解释一下就没什么事了,却没有料到老师突然之间那么不讲理,顿时鼻头一酸,觉得很委屈:“这事儿又不怪我,我也不想生病的。” 侯老师道:“生病这事它确实不怪你,但没写作业就怪你了,整整两天的时间,随便找个同学问问,一通电话,不就解决了吗,同样是请假的,你看人家谢静言不就完成的很好吗。” 谢静言摆摆手,笑的挺灿烂,谦虚的表示没什么啦。 女生还是觉得委屈,本想继续争辩,转念一想,班主任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惹恼了他自己也没什么好处,便耷拉着脑袋,不吭声了,心想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侯老师也没料到女孩突然之间变得那么乖,如此一来便也不好意思再说些什么,简单总结了几句,就让女孩坐下了,当然更不可能真的让她写十来遍。 谢静言坐在底下就和看戏的一样,有张有弛的还时不时来个跌宕起伏,高兴幸福的同时也不忘在心里暗暗表扬苏小冉。 侯老师处理好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儿后,话锋一转,讲到了上个星期五开的班会:“本来想让你们随便弄弄就好的,没想到还整的挺像样。尤其是那个串联词,有不少老师表扬呢,平时真是太小看你们了。” 楚新岳举手。 侯老师抬手示意他起来,楚新岳也不客气,站起来张嘴就说:“就串联词这事儿,您一定要好好表扬表扬苏小冉。您不知道当时的情况啊,那叫一个紧急,我想想就后怕。上来一个节目她就递过来一张条儿,条上写着这个节目到下一个节目的串联词,要慢一慢啊,我们这个班会就砸了,至少在串联词这一块儿就砸了。” 侯老师听了半天算是弄明白了:“敢情你这个串联词是现写的啊。” 楚新岳还挺自豪:“可不是嘛。” 侯老师道:“不是让你提前准备的吗?” 楚新岳答:“是这样没错,我确实是写了一份,但他们集体否认,把我给否决了,还说什么是人都写不出来那么糟的……” 侯老师挺好奇:“有那么糟糕啊,原稿还在吗?” 白雅言热心的举手,从桌洞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被窝成一团的纸,一点一点抹平摊开:“老师,我来帮你读一段儿吧。” 老师笑呵呵的答应了,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白雅言拿起那张皱巴巴的纸,开始富有感情的朗读起来:“亲爱的老师们,同学们,大家好,请大家用热烈的掌声欢迎第一个节目。 “老师们,同学们,这个精彩的节目表演完了,请大家用热烈的掌声欢迎下一个节目。 ……就这一句话,换一个节目循环一次,直到最后。” 侯老师笑得很开心:“真没看出来班长那么有水平。” 楚新岳的脸憋得通红,急于转移话题:老师不是说苏小冉的吗,怎么说着说着说到我头上了?” 苏小冉本来听的很欢脱,一听话题就要转到自己身上了,顿时紧张起来,忙回头和谢静言对口型,做无声交流:“我是无辜的。” 谢静言一脸看好戏的笑。 苏小冉继续挣扎:“洗白!” 谢静言带着一脸欠揍的笑,无声道:“不干。” 下课铃打的很及时,侯老师本来还准备好好表扬苏小冉一番的,可惜没时间了,便只能两句带过,走之前还不忘交代楚新岳:“期中考试成绩表下来了,看看前十名有没有想要调座位的,你看着给换一下。还有那个,曲靖,你来我办公室一下,找你有点儿事。” 曲靖无论在何时,总显得不在状态。一张脸了无生气,带着倦意,没什么表情,如雕塑一般。他听到老师喊他的名字,淡淡的起身跟了上去。 侯老师刚走,就听见谢静言大声吼:“楚新岳,我这次考了全班前十名,可不可坐到我们家小冉旁边啊?” 楚新岳在自己的座位上没有动,也用吼的回了一句:“你自己去和她旁边的人换一下。” 很显然,刘文婷听到了苏小冉的话,绷着一张脸,沉默的收拾自己的东西。作业本,笔袋,课本……都没有理好就直接收进了包里。 苏小冉用食指捣了捣她,她不理,继续低头往书包里收东西。苏小冉没辙,又不忍心她就这样走掉,于是很友好的伸开双臂抱了抱她:“小婷不要难过了,我会想你的。” 刘文婷转头,眼睛红红的,点点头,站起来拎着书包就去和谢静言换位子了。 相较于刘文婷,谢静言实在欢脱的有点可怕了,蹦蹦跳跳的,从自己原本的座位蹦到苏小冉旁边,蹦哒着收拾东西,蹦跶着和苏小冉打招呼…… 曲靖进来的时候苏小冉正忙着研究谢静言,情理之中的没有看见他,曲靖在她桌边站定,却久久没有见她抬头,不得已,屈起食指,用泛白的骨节轻敲桌面。果然,苏小冉瞬间回神。 曲靖道:“侯老师有事找你,去办公室一趟。” 苏小冉一见是曲靖,有些恍惚,都没有问问就直接跌跌撞撞的起身离开,这在谢静言看来,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去到办公室,侯老师没让她进门就直接带着她出去了。 楼梯间。 “小冉,帮老师一个忙好不好?” 她能怎么办,除了忙不迭的点头还能怎么办,所以她就真的不停点头,好像很情愿的样子。 侯老师一看苏小冉那么好讲话,挺高兴:“就帮老师写一篇文章,800多字,和你们平时作文差不多,时间也挺充裕,差不多有一个星期。” 苏小冉舒了一口气,以为什么事儿呢,就那么大点儿事:“嗯,不过作文名是什么?” 侯老师露出一脸得逞的笑:“《保持党的纯洁性》。” ☆、第六章 “缘”这个东西很是奇妙,某些时候,某一阵子,当你过多的谈及某个人,注意到某个人时,这个在以前明明离你很远的人,却会突然之间出现在你的四周。也许是因为以前没有注意,也许是因为现在太过注意,这个人出现在你上下学的路上,这个人恰巧活动课坐在你身边,这个人……出现在与你有关的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包括你的脑海里。 可这个“缘”到底是“姻缘”还是“孽缘”,谁也不知道。 苏小冉现在碰到的就是这种情况。 下午第一节昏昏沉沉的语文课过后,大家都放羊一般往电脑教室跑,还有什么比玩电脑更解困的呢?但是因为班级人数太多,而电脑数量又有限,当然是早点到会比较保险啦,免得被分到破的旧的坏电脑。可自从换过位子之后,苏小冉就摊上谢静言这么一个慢慢吞吞的主,真是对她,怎么着急都没有用。 下课了,一个二个都急着往门外冲,就只有谢静言和苏小冉两个慢悠悠的坐在位置上,当然,不用说,苏小冉肯定是不情愿的,但急也不是办法,谢静言的理由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小冉,我的电脑课本找不到了啦。” “没关系,慢慢找,我们不急。” “小冉,我肚子有点疼,想上个厕所。” “没关系,你去,我们不急。” …… 谢静言去了之后,苏小冉很耐心的帮她整理没能来得及整理的东西,然后很耐心的抱着自己的书包和她的书包坐在座位上等。 没多久,谢静言就呼哧呼哧的跑回来了,苏小冉心想这次挺快,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她一句话堵住了:“小冉,我忘带纸了。” 苏小冉顿时泪奔,自己就少了那么一句话,就少了那么一句“你带纸了没呀?” 待她们赶到电脑教室的时候,老师已经开始授课了,也难怪,刚刚谢静言还在楼下蹲厕所的时候上课铃就已经响过了。 一句“报告”就足以让她们成为一整间教室的焦点,苏小冉迎着那么多人的目光如芒刺在背。 电脑老师并没有为难她们,侧过头看看她们,然后微微颔首示意。 她们走到最后,因为就只有最后一排有两个连在一起的座位,都已经迟到了,便不好意思再挑,将就着坐下了。 老师讲课讲的很快,不到十分钟就把课本上的内容说完了,按理说接下来就应该让学生们自己练习,练习好了之后就可以自由上上网聊聊天。通常同学们都会直接省略练习的步骤,直接进入上网的环节,顶多会在底下留一个与上课有关的小窗口,待老师来回踱步的时候打开装装样子。 这是往常的程序,但今天注定有所不同,老师合上课本:“是这样的,我也是刚刚才接到的通知。我们学校有一个德高望重的老教师入选了本市的道德模范,学校希望同学们能够尽自己的努力来帮助学校,也就是帮助这位老教师投票。马上呢,我会把网页的链接发到你们的电脑上,你们打开之后进入网站找到这位老师,就可以给他投票了。由于一个客户端可以不限次数的投票,所以我希望同学们能够尽自己所能多投一些票,也算是为学校做贡献。” 谢静言颇有微词:“都什么年代了,还搞那些形式主义,有意思吗?” 苏小冉没空搭理她,老师的话就是圣旨,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不喜欢也得做。 可是她捣鼓了半天也进不去那个所谓的投票网站,她问谢静言,谢静言根本就没见得听,自己也不会,不过倒是朝苏小冉旁边努了努嘴:“问问旁边不就好了吗?” 苏小冉侧身,曲靖很安静的坐在她身边。 苏小冉觉得此时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是罪过,破坏了那么宁静的画面,但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开口:“曲靖。”声音小的像蚊子,他却听见了,偏头看她,眼睛亮亮的,像盛满了整个银河。 苏小冉开口,却发现喉咙没由来的干涩:“那个,你能帮我打开一下网页吗?” 曲靖笑笑点头,把椅子挪到她身边,手伸过去覆上鼠标。他身上有淡淡的清香,很清爽,很舒心。苏小冉一偏头就能看见他垂下的眼眸,浓密乌黑的睫毛,心不受控制的怦怦乱跳。 “你的电脑上好像没有链接,这样吧,我来重新帮你输一下。”他的声音很温和,手指随意的搭在键盘上,苏小冉记得楚新岳好像曾经说过曲靖的手是练钢琴的手,指节分明修长,如白玉般不染纤尘,她盯着愣了神。 “已经好了。”曲靖的声音让苏小冉一乍回了神,她抬头看他,他微笑示意,然后离去。 苏小冉红着脸低头道谢。 晚上,写字台边,苏小冉第一次提笔写下了自己的心境:他可以做我的星星吗? 她突然之间心里很难受,如果自己没有撞见他和沙敏在一起的话该有多好,那样,至少还可以做一个甜美的梦。 ☆、第七章 谢静言觉得这两天的苏小冉有那么一点奇怪,可是具体哪里奇怪,她也说不大清,可能是因为她在上课的时候会时不时的发发呆,走走神,用手托着腮帮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事儿换了别人可能没什么,可这人是苏小冉,一来二去事儿可就大了,除了成绩,还有什么能让她不安? 苏小冉确是为了那一天和曲靖突如其来的靠近而烦恼了那么一两天两三天,可在这一两天两三天里,谢静言却看起来比她更要心事重重,更要黯然消瘦,更要……唉声叹气个没完没了。苏小冉的迷惘至少还是有理由的,谢静言嘛,就纯属为小伙伴瞎操心,猜人家心事,和老太婆一样。 又过了那么一两天两三天,谢静言突然就顿悟了,苏小冉肯定是为了那天到办公室接了一个特难搞定的活儿才这样的。理由嘛,还有理由,理由就是那天苏小冉回来之后反应特别大,以至于俩人出现了如下对话。 苏小冉:“侯老师找我写作文。” 谢静言:“嗯。” 苏小冉:“嗯?” 谢静言抬头看看她,顿了一顿,了悟道:“恭喜你啊。” 苏小冉气结:“恭喜?” 谢静言笑得很欠揍:“对呀,你看,以前都来找我的事儿现在都拐个弯来找你了,我多省事,多省心啊,当然值得恭喜啦。” 苏小冉挑眉:“你当真不愿给我洗白?” 谢静言表情严肃,语气认真:“当真。” 苏小冉就没搭理她。 谢静言回忆到此就觉得果真是自己惹毛了苏小冉,当真是自己的过失,得道歉,既然都道歉了就得拿出点诚意来,于是她就趁着周末的时候在家咬了一下午的笔头,汲取了n本小学作文选初中作文选里的精髓,硬是拼出了只有三流弱智儿童才能写出来的文章。完了还挺自豪,觉得配老侯那个智商刚刚好。 星期一起了个大早,也走了个大早,在座位上等苏小冉来了后双手捧上,献宝似的:“小冉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苏小冉接过,把包放好就坐下来开始看,谢静言把脑袋凑过去陪她一起看。 苏小冉看完后偏头看她,手里几张稿纸甩的哗啦哗啦响:“你确定你不是在玩我?” 谢静言委屈:“人家写了整整一个下午呢,都没有来得及和小伙伴们出去玩。” 苏小冉一脸鄙视:“折腾了一下午,就折腾出这么一个玩意儿,整一个破布拉条拼成的大裤衩。” 都到这份上了,谢静言还不忘贫嘴:“你要是把‘大裤衩’给改成‘新衣服’我就承认。” 苏小冉把手里那几页摇摇欲坠的可怜稿纸哗啦哗啦的摇的更响了:“就凭这玩意儿还好意思叫‘新衣服’?叫‘大裤衩’都抬举它了。” 谢静言其实挺赞同,撇撇嘴:“那你到底还要不要?” 苏小冉酝酿酝酿准备教育教育她:“虽然老侯没知识没文化,但我们也不能这么玩弄他,人要向善,你懂吗?” 谢静言白她一眼,连嘴皮子都懒得动一动,直接伸手就把那几页在风中凌乱的方格信纸夺过来,挺珍惜的折好。然后闭上眼睛把耳朵贴着桌面开始装沉思,还面朝苏小冉,苏小冉觉得她还真不是一般的欠揍,准备捣捣小乱,先是敲一下桌面,再敲一下桌腿,继续敲一下桌面,继续敲一下桌腿…… 谢静言睁开眼睛:“别闹,我在想事情。” 苏小冉很乖的没再敲,也学谢静言的样子,面朝她,耳朵贴着桌面。 一瞬间,耳朵里的声音放大了很多很多倍,那些声音,好像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吵吵嚷嚷,杂乱无章。 “小冉。”谢静言的声音很轻,被放大了之后通过木头传过来,钝钝的,有些难过。 “你有心事。”谢静言用的是陈述句。 苏小冉没有掩饰,轻轻的应了一声:“嗯。” 谢静言起身,表情和刚才有些不一样:“连我也不能说吗?” 苏小冉盯着桌子上不知道谁画的小人,语气淡淡的:“只是一种错觉而已,过一阵子,等我真的明白了,就会忘了的。” 谢静言没吭声,苏小冉偏头看看她,也起身,笑得没心没肺:“怎么啦,今天晚上我值日,陪我好不好?” 刚刚的话,不知道是为了说服自己,还是为了说服别人。 ☆、第八章 曲妈妈直觉儿子心里有事儿,但他不说,自己也不好问,毕竟孩子大了,有心事是正常的。 饭桌上,曲靖仍旧魂不守舍的,满满的一碗饭,没见他吃过一口,倒是不时的用筷子戳那么一两下。 曲妈妈装作不在意的问儿子:“小靖怎么啦,心情不好?” 曲靖明显还在神游,顿了一顿才回过神来,敷衍着挤出一个笑容:“没,没什么,就是有些累了。” 曲妈妈也不好意思再问,就寻思着换了一个话题:“对了,再过两天就是你爷爷的生日了,小靖想不想去看看他?” 曲靖沉默着点了点头。 好不容易找的话题都被一一敷衍过去了,曲妈妈没有话题了,只得也学父子俩沉默,一顿饭吃得又压抑又难捱。 饭后,曲靖连招呼也没打就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屋里,妈妈说的没错,他确有心事。 曲靖的父母都是生意人,打从自己小的时候就一直忙来忙去,像一直转的陀螺,没有停过。所以,他一直都是爷爷带大的。奶奶去世的早,偌大的房子里就常常只有爷孙两个,颇有些相依为命的味道。他现在一个人的时候,还是会常常想起爷爷。 门边是一个很有回忆的地方,这里,很小的时候爷爷曾经给他当马儿骑过,长大以后,门外常常会亮起一盏橘色温暖的灯光,门也开着,而爷爷,就搬个小板凳,很安静的坐在门边。待他进门,便会帮他拿下书包,背在自己身上,搓搓已经冻得有些发红的手,笑得很开心:“小靖想吃什么呀,我做了你喜欢吃的小龙虾酱鸡翅还有酒鬼花生,好不好呀?”说完,又会跑前跑后,跑来跑去,张罗着吃饭。 在小曲靖吃得很欢脱的时候,爷爷在旁边看得也很高兴:“等爷爷老的时候,小靖会不会也对爷爷这么好呀?” 小曲靖一边忙着啃鸡翅一边含含糊糊口齿不清的回答:“当然啦,还用说嘛。” 可是,爷爷对他的好,他享用了十几年。而他对爷爷的好,爷爷却没能等得到。 人越长越大,失去的却越来越多,需要忙的事情很多,相对的,相聚的时间就变得越来越少。曲靖自己都不记得,最后一次认真的看看爷爷脸是在什么时候了 当他越来越长大,爷爷以前的那些小玩意儿再也不能引起他的好奇心,他和同龄的孩子们一样,在世故世俗的路上越走越远,追求名牌,追求漂亮的女孩,很少会再有安静的对着爷爷做的小东小西认真研究的时候了。爷爷一开始还没怎么当回事,后来,渐渐的,好像就明白了,他的孙子,也是没能一直像小时候一样啊。 最后一次,爷爷最后送他的东西是一个皮质男士皮夹,上面有他不认识的英文,他在网上查询的时候,差点被标价上庞大的数字吓到。后来,就一直随身带着,也许是出于炫耀的心理。再后来,突然有一天,在学校,他突然接到了爸爸打来的电话。看着手机上显示的号码时,心里的不安就没有停过,爸爸从没有主动给他打过电话,他战战兢兢的接起,很淡的声音:“曲靖……”爸爸一直都是连名带姓的叫他:“爷爷去世了。” 曲靖没有回答他,很轻很轻的放下手机,很安静的去上课,很安静的听课,很安静的回家,他没有很难过,也没有掉眼泪。 直到……直到在灵堂里真正见到已经冰冷的爷爷,原来,他那么爱,那么爱的人,真的已经不在了。 那个皮夹,他一直随身带着,不过,已经不再是当初的纯粹炫耀的意义了。 可是今天,这么重要的东西居然不见了,怎么找都找不到。 曲靖坐在书桌旁,再一次仔仔细细回想了一遍,生怕漏了每一个可能微不足道的细节。他记得今天晚上放学的时候,自己刚要走出班级,就被学习委员方雅婷叫住了,是要缴一百块钱的班费,他没有现钱,就把那个钱包掏出来了,然后……楚新岳叫他,声音很急,曲靖知道他是等的不耐烦了,便赶忙整理好,把钱包揣进口袋里就出去了,一路上也没有听见东西掉地上的声音,但是回来之后就不见了,怎么找都找不到。他以为是丢在了路上,后来又骑着车去找,从家到学校,再从学校到家,来来回回十几遍,什么都没有。他又想是不是在学校里,可惜去的太晚,校门已经关了,连旁边的传达室都没人了。 夜很深了,曲靖想到自己连那么重要的东西都守不住,心里很难受,他想找回它,又不知该到哪里找。他思来想去就只有教室这最后一个可能了,于是拿起手机打电话给楚新岳,想问问有没有能进校门的办法。电话“嘟嘟嘟”响了很多声,过了好久才被接起来,楚新岳很愤怒,他的愤怒集中体现在了嗓门上,说话基本靠吼:“妈的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你小子梦游啊……” 曲靖没吭声,想等他平静下来再慢慢说,楚新岳果然很有眼力见,没多久就明白了可能真的有事儿,语气也放柔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曲靖的声音听起来不像以往那么清脆,包裹着浓浓的鼻音:“我钱夹掉了……” 楚新岳一听就明白了,俩人发小,从幼儿园就在一块儿了,很多事情一点就透:“你觉得应该在哪儿?” “从家里到学校的这段路我都找遍了,什么都没有,我寻思着应该在学校里的,可是校门都关了,半个人影都没见到。” “你看现在都快2点了对吧,就算去了也不见得能进去,这样吧,我们都先休息着。学校早上最早6点开门,我们5点半老地方见,我带着班级钥匙,陪你一起把所有地方都找遍,好不好?” 曲靖的声音听起来很委屈:“嗯” 楚新岳临挂电话之前还不忘问一下:“你小子钱包里有现金吗?” 曲靖想了想:“大概有……嗯……一千四百多块钱吧,我本来准备买耳机的,银行卡丢了,所以就提的现钱。”完了还再三解释,“钱不是问题,捡到的人就算想全都拿去也没关系,我只要那个钱夹。” 楚新岳气结:“你丫什么时候能不这么高调?你说要是有人拾到了,一看里面一分钱没有,说不定还能发发善心做做雷锋一大意就还给你了,那这人要是看到里面有那么多钱,一个狠心就毁尸灭迹了你怎么办?你说你没事放那么钱在里面干嘛。” 曲靖本来还没那么多忧虑呢,被楚新岳那么一说,心下一思量,还真有那么一回事。挂了电话,忧虑更多了,先是后悔,自己怎么会那么粗心,明明那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说没就没了?朝坏处想,要是真是被人毁了尸灭了迹,天上的爷爷会不会不高兴,会不会难过,会不会伤心?如果,如果能找回来,如果真能找回来,他发誓一定好好保护它,一定,一定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一定,一定不会再带在身上,一定,一定要里三层外三层包裹好,收在抽屉里,锁在柜子里……不会再像这样轻易弄丢了,他暗暗下定决心,认真的对自己保证。 然后,喃喃自语,念念有词的睡去了…… ————————————————————— 曲靖其实睡得很浅,潜意识里藏着心事,就像定了闹钟一样,很准时的睁开眼睛,清明似水。 熟悉的小巷,楚新岳跨在自行车上笑着朝他挥挥手。 曲靖下车,停在他身边。 “还没来得及吃饭吧?” 曲靖没吭声,算默认。 楚新岳了然的笑笑,递给他一个挺精致的袋子,曲靖接过,打开,比袋子更加精致的小糕点,还贴心的配了一小瓶牛奶。 他收下了,却没有动静。 楚新岳道:“怎么啦?不合口味?” 曲靖摇了摇头:“只是没有胃口。” 两人没再啰嗦,楚新岳也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去学校的路上,一句玩笑话没说。 到了之后,楚新岳把班级门钥匙递给曲靖:“我们分头找吧,你去班级,我找楼梯。” 曲靖接过钥匙,转身就上楼了。从打开班级门,眼睛就没离开过地面。 从第一组第一排第一个座位开始找起,桌子下,椅子下,走廊,过道……一个都没敢落下。曲靖弯腰弯的腰酸脖子也酸,来来回回十几遍,什么也没有。教室没有,那会不会,不是,一定是,一定在楚新岳找的地方……曲靖抱定最后一丝希望,脚步凌乱的冲出教室。 正巧,楚新岳正走到门口,两手空空。 曲靖还是不死心的问:“找到了吗?” 意料之中的摇头。 曲靖心里乱的很,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不知道还有哪里可以找。与曲靖的失落形成明显对比的是楚新岳咧的越来越大的嘴,委实幸灾乐祸的很。他自顾自的乐了一会儿,然后猛的一拍曲靖的肩,把他推进教室,让他面对黑板,笑嘻嘻道:“给你看个好东西。 黑板右下角,最靠拐角的地方,粉笔勾勒出一个简单却又不失精致的小方框,方框里是很漂亮的白色小楷“失物招领”。 字的下方,粘着一只很可爱的有卡通图案的钩子。钩子上挂着一个女生气十足的袋子,而袋子里呢,装的便是他朝思暮想的钱夹。 曲靖对着黑板,露出了这几天难能一见的明朗笑容。 窗外,碧空如洗,天已经渐渐转暖了呢。 ☆、第九章 高二下半学期,学校的作息时间很意外的提前了,也许是新校长刚刚走马上任的关系吧,迫切想利用上下午短短的一二十分钟来提高高三年级的英语听力水平,也算是汲取一质检英语成绩不太理想的经验教训,紧张起来备战二质检吧。 可碰巧高二高三班级有混搭的,也就是一层楼不仅仅有高三的,也可能夹杂着个别高二的班级。这样一来,高三学生放听力的时候,高二的学生们也就听见啦,学校有瞎热心的老师们觉得不能浪费资源啊,脑门一热就上书了,校长一听挺好,一拍脑门,恩准了。这可苦了高二的这些准高三生们,分过科后,贪玩的学生吧,觉得马上就高三了,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个可以和小伙伴们开心玩耍的学期了,这决定却赶鸭子上架似的逼迫他们……而用功的学生们呢,刚分过科,还没怎么熟悉,本就啃书睡的晚,这早上下午说提前就提前,一提前还就不留余地的整整提前了20分钟,真是吃不消啊,吃不消。 而吃不消的最典型代表,就是苏小冉。 中考后择校,一般人都是在分数线以内,就近选择。苏小冉呢,与别人恰恰相反,当初中考的时候,她680分达到了省重点高中的录取线,按理说,本市的高中可以说随便挑随便选,选个家近的会很方便。可这事,一般由不得苏小冉自己。她寄人篱下,没有自主选择的权力,用舅妈的话说就是“能给她一口饭吃,没给她赶出家门,就已经仁至义尽了”。 她不敢嫌这嫌那,能有学上就已经很不错了。所以,在那年夏天,舅妈用她的分数条,舍近求远,给她报了个城市边缘,近郊区的学校时,她也没说什么。或者说,面对舅妈,她什么都不曾说过。 以前呢,7点上课,侯老师让他们提前10分钟,6点50打预备铃之前到班级。苏小冉赶第一班车去学校,5点半起床,再花半小时把饭做了,步行10分钟到车站,40分钟到学校应该是够的。 现在呢,5点起,饭也能做好,可车没得坐了,107最早的一班车也得6点10分以后才发车。苏小冉想起的更早一些,修改作息时间的第一天,她4点不到就起了,寻思着要是没车坐就跑步去。可能是做饭的时候不小心声音大了点儿,舅妈蓬着头发气冲冲从卧室的跑出来,对苏小冉说:“你要是下次还那么早起来吵醒我,就不要去上学了。” 苏小冉已经逆来顺受很久了:“对不起。” 从那以后,她没再那么早起过,只是会很赶。绕小路,跑个三四站路,去发车更早的105路公交车站。 天微微亮,踏着第一缕阳光,伴着听力前奏音乐走进教室。这里,才更像她的家。 可是,不好的事情总是在第三四节课的时候发生。 谢静言见苏小冉又捂着腹部,有些心疼:“又胃疼了?” 苏小冉无所谓的笑笑:“嗯” 谢静言责怪:“你说你饭都做了,怎么不吃一口呢?” 苏小冉的声音软软的:“怕来不及啊。” 谢静言很认真的思考了这个问题:“要不这样吧,以后我让我爸骑着小电动去接你,我自己去挤公交,反正我们家离车站也挺近。” 有些话,虽然没有实现的可能,但听着也很温暖啊。 苏小冉笑着摇摇头。 谢静言摆明和这事儿杠上了:“那我和我爸一起去接你好不好?要不你来我家住好不好,再不来我陪你去和你舅舅谈判,他们家这是摆明了在虐待祖国的花朵。” 苏小冉依然笑着摇了摇头。 谢静言撇着嘴:“那你让我给你带早饭好不好?” 她的语气听来很委屈很难过,苏小冉不得已,轻轻点了点头。点头之后,从书包里掏出钱包,刚要打开,就被谢静言眼疾手快的按住了:“不要啦,我妈妈做的啦。” 苏小冉犹豫:“那也要啊……” 谢静言表情很委屈,语气也很凄婉哀怨:“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怎么可以……如此凉薄?” 苏小冉一个哆嗦,手也没敢再动。 谢静言这一带,就是直到苏小冉离开。 ———————————————————————————————— 曲靖坐在座位上,很难得的没有玩手机,没有聊天,更没有发呆…… 黑板上面的小喇叭响了,“听力现在开始”,随后是悠扬的前奏音乐。总是这时,苏小冉总是这时到,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刚好。 曲靖低下头做听力练习,笔头一滑,思绪却回到不久前。 曲靖和楚新岳属生意世家子弟,家里有钱当然不会在市中心买一套几十坪米的小房子,都一般选择离市区较远的边缘买房,才能尽可能的大。家里有车,逛街什么的倒也不会很远。所处的高中也是顺风顺水,省重点不说,离家也近。虽说最近老师们头脑发热,对他还真是没什么大影响,依旧去的挺早。 早上闲来无事,楚新岳跑来找他,大摇大摆的坐在桌子上。调侃似的问:“知道拯救了你的女神是谁了吗?” 曲靖若有所思的摇摇头。 楚新岳还真是闲的没事,跳下桌子,拍拍手,摆出一副大干一场的样子:“那我们来好好找找吧。” 曲靖不相信:“怎么找?” 楚新岳一脸鄙夷:“这你就孤陋寡闻了吧。平日里,谁能注意到这些拐角里的东西?只可能是扫地的,检查扫地的人啦。还得有时间,去画一个小框框,挂一个小钩钩,那她一定是最后一个走的。综上所述,这个人一定是当天的值日生班委。既然这样,就不难办啦。” 楚新岳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本班级日志,翻得哗啦哗啦响:“那是星期几来着?” 曲靖对此举将信将疑,但还是回答了:“星期三。” 楚新岳哗啦哗啦,把小破本子翻得更响了,完了以后还学人家耍酷,打了一个响指:“苏小冉,对了,就是她了。”说完,还环顾一下四周,看见什么似的,一溜烟跑了。没多久,又一溜烟跑回来了,“我就和你说嘛,就是她,我刚刚问了她好朋友,就没错啊。你说除了值日班委,谁还能那么闲情逸致啊,早忙着扫地了。” 曲靖不发一言。 只是,这个以前从未注意的人,开始慢慢的,走进他的视线,走进他的世界…… ☆、第十章 冬天到春天的过渡带似乎很模糊,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天悄悄的暖了,无声无息。 苏小冉靠着窗,三月阳春,吹着柔和的微风,晒着暖暖的太阳,只觉得昏昏欲睡。她随性的任由自己睡了一节政治课,下一节是数学课,铁定不能睡,她决定下课了去卫生间用凉水洗洗脸,醒醒困,顺便带上谢静言,她睡得比自己还死。看看表,还有两分钟就下课了,她转头看谢静言,这小丫睡得真没出息,整张脸都直接贴在了桌面上,估计是看书的时候困了,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就跌下去了。苏小冉心想,谢静言这么一趴,鼻子铁定就瘪了。 下课铃响了,苏小冉摇了摇谢静言的头:“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洗个冷水脸?” 谢静言的头像不倒翁一样,随着苏小冉摇的方向晃了两下就定住了,她艰难的从脸下抽出一只手,伸到半空中,像赶苍蝇一样摇了摇,声音闷闷的:“我不要去,我要睡觉。” 苏小冉等了一会儿,见她还没有动静,心想再等下去就要上课了,便自己起身出来了。 六楼的卫生间人很多,苏小冉一见人多就条件反射似的避而远之,噔噔蹬蹬下了十一个台阶,拐个弯,噔噔蹬蹬再下十一个台阶,到了五楼,这里的人不多,苏小冉觉得呼吸都通畅了许多。扑点水到脸上,真的清醒了许多。下一节数学课一定要好好听啊,上次考试错了不少呢。怀着这样积极的心理,在走廊上走的步履轻快。 马上就要上课了,走廊上的人格外少,苏小冉选择的还是比较偏的右楼梯,她这人就是这样,不喜欢人多,性格偏静。这里,还在走廊上,人就比左楼梯那方少很多,越走越少,到楼梯口的时候,就只有她一个人。 “为什么?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五楼到六楼之间,二分之一阶的窗口处,曲靖和沙敏站在那里。曲靖的表情一如往常般淡然,沙敏却很激动,脸涨得通红,一点不复往常的美女形象,刚刚那句话便是来自于她,近乎于哭吼。 苏小冉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躲起来,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躲到正对楼梯的拐角处。她站在楼梯口时,他们在上,她在下,她仰头看他们,他们却没有看见。然后,等她再次有了清明的意识时,她就已经站在拐角处了,这个天然的屏障,她再没有迈开步,脚下生钉一般。 曲靖的声音淡淡的:“你没有做错什么,只是……不喜欢的话,为什么要在一起呢?” 沙敏已经哭到抽搐了:“难道……你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 “你不也是一样?我当初觉得一个漂亮的女朋友很有面子,而你,不也是因为一个帅气多金的男朋友带出去会很有面子。” 沙敏还只是哭,苏小冉平生第一次觉得曲靖无情,他怎么会,如此淡漠。 有过了好久,曲靖的声音夹杂了些微微的不耐烦:“我们好聚好散,不好吗?” “可是我不想散,我还是很喜欢你啊。” “一群人在一起互相攀比挤兑男女朋友,谁有更钱,谁更有地位,谁长的更谁帅……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吗?” “你不喜欢吗?你不喜欢我再也不带你去了,不要和我分手好不好?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啊,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曲靖顿了很久,轻声道:“其实,你知道,我从高中开始就一直不停的交女朋友,楚新岳说,是比换衣服还要勤,虽然有点夸张,但是事实。那个时候,我爷爷刚去世,是他带我长大。是谁说过,要得到一件东西,必须要用同等的代价来交换,是,我是有很多人没有的家境,但我也付出了很多,我没有父母的庇佑,没有他们的拥抱,没有他们的鼓励和安慰……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爷爷,后来,他走了,我觉得我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交一个一个不同的女朋友,和一些狐朋狗友厮混,让我觉得自己是活着的,有去处,有些人说话,我会忘了自己是孤单的。我一直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下去,当有一天,爷爷留给我的最后一件东西也丢了,我才重新开始审视自己,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我常常想,会不会,是不是,他对我失望了。这个寒假,这几天,我一直都在想,我是不希望这样的,我不是喜欢这样的生活的,我想回去从前的时光,认真的做真正的自己,去爱上一个人,对她好,为她付出所有,为她伤心,为她难过……我想为我爱的人……成为一个温暖的人,我想认认真真的做一个幸福的人。你愿意,放我幸福吗?” 良久,沙敏没有开口。 上课铃很不应景的响了,曲靖道:“不早了,先去上课吧。” 沙敏的声音很急切,还带着浓浓的鼻音:“你已经找到自己喜欢的人了吗?” “还没有。” “那我们还算朋友吗?” 曲靖很真诚的对她笑:“当然。” 尽管很勉强,沙敏还是回了他一个略有些牵强的笑。 他们的脚步声越走越远,苏小冉却站在原地,迈不开步,腿似有千斤重,她忘了已经上课了,脚步虚无踱回教室,还好,老师还未到。 谢静言已经坐起来了,尽管迷迷糊糊,总算是恢复了意识,嘟嘟哝哝责怪苏小冉怎么没狠点心把自己打醒,半梦半醒真是很难受啊。 ☆、第十一章 苏小冉一直都觉得谢静言脾气火爆,当然,这只是针对不合她心意或是无理取闹的人。苏小冉一直觉得这没什么,率性而为,又不伤大雅。当有一天不合谢静言心意的无理取闹的人变成了班主任侯老师,苏小冉才真正感到这事儿大了,自己当初怎么就没能好好劝劝她。 事情是这样的,侯老师虽然是教英语的,但他的教学水平连三流都算不上,原来是本校初中部的,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成了高中的代课老师兼班主任。班里的同学一直对他的教学水平颇有微词,但碍于班主任的名号实在太大,也就只是偶尔发发牢骚而已。 侯老师自己也明白这一点,于是他就迫切的想证明自己的优秀,但这在成绩上无论如何也体现不出来,他很有自知之明,把证明自己的职能选择在了班主任管理方面。这便造成了一个不那么好的局面,就是别的班在只学习上争先,而她们班是在除了成绩以外的个个局面都争先,而这更是集中体现在了卫生方面。侯老师为了得到亮化考核的流动的小红旗,对待班里的卫生管理,可谓是“变态”二字都不足以形容。 以往早上是7点上课的,可侯老师为了避免学生迟到,硬是提前了10分钟,可现在都6点40就得来了,他还让学生们提前10分钟来,还好,后来这个决定被班委会极力否定了。在苏小冉班上,值日生是最悲催的所在,人家班每天打扫都只是随便扫扫就算了,而她们呢,每天都弄得像打仗一样,扫地,洒水,拖地,擦黑板,用蘸了湿水的抹布再擦一遍,甚至连门,门框,窗户,黑板下方和四周的瓷砖都不能落下,早上时间根本不可能够用,侯老师就让学生们利用听力的20分钟打扫,试问哪个人能乐意黑灯瞎火的早来就为了打扫卫生?当然谁都不可能会乐意,但官大一级能压死人,对学生们来说,班主任就是最大的官,他们是不乐意,是不情愿,但还是没胆。 直到这事惹到了谢静言,她便变成了那只出头鸟,而枪往往打的就是出头鸟。 谢静言一般都是不搭理侯老师那些让人无奈的条条款款的,打扫一直都是她自己觉得差不多就成了。一天,当该谢静言值日的时候,她看黑板已经够干净了,昨天晚上已经有人擦过了,因为侯老师每天晚上也会留人打扫卫生,所以她就只是拿干抹布随便擦了擦,况且经常用水擦黑板反光会很厉害。 侯老师这人对待打扫卫生就跟有强迫症似的,典型之一就是他看不得黑板上没有水,好像他觉得只要黑板上没有水就是没认真擦黑板的征兆。 理所当然,谢静言被狠狠修理了一顿,侯老师皮肤黑黑,身躯庞大,给人一种莽夫的感觉,而他的措辞也比莽夫好不到哪里去,一开始还比较入流“一看你就是做不成事的人,一看就注定是个失败者”,后来见谢静言根本不大搭理他,言辞便愈发激烈,“你说你连个黑板都不会刷,你说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说还不如死了算了呢”,“你说你妈养你到底能有什么用啊”,边说还边做动作,最后甚至要扬手打她。 苏小冉的性格一直比较逆来顺受,可能是因为家里有那样一个舅妈的关系,所以她什么话什么打都能承受,一直觉得忍忍就算了,就过去了,就没事了,从没想过会越忍越难过……谢静言挨训的时候,她一直在桌子底下捏着拳头,也是想着忍忍就过去了,后来也的确过去了,侯老师骂骂咧咧的走了,谢静言安安静静的听课,只是不时的拿着笔写着什么,下课以后,谢静言拿着一张纸条就出去了。然后,没多久就回来拿着书包准备离开。 苏小冉拉住她:“没必要为了擦黑板这件小事就闹这么大脾气吧,忍忍就好了。” 谢静言还是紧紧攥着书包带子:“有什么事再通知我”,语毕就拎着书包头也不回的出了校门。 没多久,苏小冉就知道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因为在英语课的时候侯老师亲自给全班同学读了谢静言写给他的那个纸条:“尊敬的,热爱卫生事业的侯老师,我在贵班学习近两年,深受您关于打扫卫生的悉心教导,但因为个子太矮,至今没有学会刷黑板,感到万分惭愧。鉴于仍无想往保洁黑板的专业发展,悖于您伟大的教学理念,特此请假,在家作深刻检讨,谢静言,2010年4月25日。” 侯老师说:“教出这样的学生,我也感到万分惭愧。” 苏小冉听了之后觉得很害怕,她知道侯老师很生气很生气,但又不知道怎么办好,就像劝两个人,而这两个人都是火爆脾气,都看对方不顺眼,都等着对方先低头……她不知道突破口在哪里,不知道该劝谁,又该怎么劝,从何处劝起……她脑子里一片空白,缓了好久,才想起来楚新岳是班长,应该问问他。 楚新岳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他说了一个人的名字,他说那个人应该有办法。 那是苏小冉第一次面对曲靖,没有别人,就只有她,和他。她发现,当自己真的在他面前的时候,只是看着他,就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苏小冉也闹不明白自己支支吾吾到底说了些什么,只是看到曲靖突然间拉起她的手,带她走出教室,去了一个她平时没怎么注意过的一个小拐角,他的风衣下摆被风吹得微微扬起,略过她,带来阵阵来自他的气息。 不知什么时候,他停了下来,转身很急切的问她:“怎么了?” “我是为了谢静言的事,楚新岳说,你可能有办法。”苏小冉低着头,不敢看他,对着他的眼睛,她会突然说不出话来。 好似有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良久,他应了:“我去试试。” 苏小冉惊讶的抬头。 他低头,望着她的眼睛:“放学后等我。” ————————————————————— 放学后,苏小冉在办公室门口等的心惊胆战。她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她甚至想曲靖有可能会因为这件事受到牵连,她开始后悔自己怎么不仔细考虑考虑就贸然行事,她很担心他。 办公室的门是关着的,苏小冉不住的踮脚张望,可仍旧没有动静。 她趴在栏杆上,看看天上的云,看看地上的人。好久好久,她才听到门开的声音,她回头,看到曲靖正轻轻的关上门,她突然间觉得一切都很美好,她朝他笑,不为什么,就因为他完好如初。 曲靖看着她,愣了半晌,微微的点了点头。 苏小冉脸上的笑容久久没有散去。 曲靖以后常会无数次的回想起这个场景,如果说他真的喜欢上她,应该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吧。 没有别的原因,只是,那晚夕阳好美,而你正对我微笑。 ☆、第十二章 那一天以后,没过多久,谢静言就完好无缺的回来了。她挺兴奋,手舞足蹈的:“你知道吗?侯老师居然亲自打电话给我,他说他做错了,希望我能原谅他一次,回来上课,所以咧”,谢静言翻翻书包,再转头看她,“所以,我就回来了呗。” 苏小冉没说话,她不知道曲靖在办公室里到底和侯老师说了些什么,能让他态度转变那么大,她没问,他也没说。那件事以后,苏小冉心里藏着感激,其实还有另一些在很久以前就说不明道不清的情愫,轻轻的,温柔的,啃食着她的内心,不痛不痒,却又不能言说。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五月初,这是一个很奇妙的缘分,“五”一直是苏小冉最喜欢的数字,正巧,也是他最喜欢的。就在这个五月,他们都喜欢的五月,有一些事,悄悄的改变了。 事情都过去了将近一个月了,苏小冉和曲靖的关系依旧停留在见到面会微笑着打个招呼的阶段,并没有实质性的进展。苏小冉甚至以为他们都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毕竟连好好说个话的理由都没有了,看来也就只能这样了。 今天早上,谢静言回来的时候像往常一样记得要给苏小冉带早饭,其实她还挺担心在自己赌气离开的这两天,苏小冉会不会又因为赶时间匆匆忙忙省了早餐。她估摸着时间,比平时还早去了十来分钟,想给苏小冉的早饭买的丰富一点,小满汉全席,求个心安,聊表歉意,毕竟让小伙伴担惊受怕了一把,好抱歉的说。但人算不如天算,俗话说人有三急就是说得好,老祖宗一下就说到点子上了。 谢静言捂着肚子在校门口物色人选,颇有些百里挑一的味道,这个人呢,应该具备两个条件,首先呢,他必须是本班的,这样他就能很准确的把东西放到苏小冉的位置上。其次呢,这人必须还挺可靠,记忆力要好,要不然他怎么能记得自己指明要的餐点呢。 谢静言靠在学校呼啦呼啦乱晃的大铁门上,表情严肃痛苦又认真。 看大门的老大爷问:“小同学啊,你是不是便秘啊,拉不下来也要去蹲着呀,你这样憋着是永远拉不下来的……” 谢静言的表情更痛苦了:“我是在等人。” 老大爷摇着头晃晃悠悠的走了,嘴里还念叨着:“现在的小年轻啊,真让人搞不懂,上个厕所还要组团。” 谢静言的表情黑了又红红了又黑黑了再红红了再黑,你看我都没用标点,应该知道她的表情是有多么千变万化了吧。什么,还不明白,孩子,那是你理解能力有问题…… 到了最后,谢静言实在忍不下去了,她最后一秒看见的人恰巧是曲靖,这人真好,至少是咱班的,而且还是个活的,真是太不容易了。瞬间猫见了耗子,耗子见到剩饭的表情慢慢在她脸上开始浮现。刚刚还半死不活的人,立刻满血复活,一把冲上去就拉住了曲靖被烫的笔挺的校服。 曲靖一脸惊恐的看着她…… 谢静言念经一样,语速超快:“蟹天下的水晶饺,虾仁馅儿的。八加八的奶茶,不加珍珠不加椰果不加红豆,如果可以的话再来个好利来的鲜奶杯,放到苏小冉桌子上就OK了,谢谢,不送,好人一生平安,坏人一辈子娶不到老婆,你要不送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坏人,好了,谢啦,你看我都谢你了你再不送就是人品有问题啦……”她边念叨还边手忙脚乱的往兜里掏,掏呀掏呀终于从一大堆大大小小的硬币里掏出来一张纸币,她想纸币大呀,看都没看就大度又潇洒的拍到曲靖手里,特有气势:“去吧,跑快一点,剩下的就留给你当小费好了。”话刚说完就捂着肚子跑了。 徒留曲靖一个人待在原地,摊开手掌,手上静静待着一张透新的,一块钱纸币。 此时的苏小冉一边吃着谢静言一块钱买的还包含小费的丰盛早餐,一边感叹世事变幻,机会没抓住就没抓住也就永远都抓不住了,一把心酸泪都就着虾饺奶茶吃了又喝了。 谢静言对着苏小冉,一边陪着笑还一边不时的扭头看曲靖,心想,这小子还真把我的客气话当真了,说给他当小费还真就揣在怀里不还了。 曲靖说来还真挺委屈,从今天开始,谢静言帮苏小冉带早饭的重担就彻底落到了他身上,至于为什么呢,那都是谢静言编的理由,比如“我晚了”,比如“我忘了”,比如“我有三急”……当然名义上还是谢静言带的,他只是当个无名氏跑腿的。 连基本的饭钱都没有的跑堂小伙,也无怨无悔的当了好久,当然,这都是后话。 ☆、第十三章   苏小冉因为学校上课时间紧,已经好久没有帮家里的忙了,以前有时间的时候,早饭中饭包括晚饭都是她做的,周六周末抽空还会里里外外来个大扫除,可是现在,她自己都顾不得自己了,更别提家里大大小小的琐事了。   苏小冉有自知之明,她明白自己的处境,舅舅舅妈为了得到姥姥留下的那套房子,不得已收留了只能是个拖油瓶的她,算来算去,虽然也过去几年了,但她仍然只能算是个外人。舅舅再怎么说也是苏家人,多少算挨上了血亲的边,他平时也挺护着苏小冉的,但无奈能力有限,更多的时候就只能为了家里的和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舅妈就不一样了,她算不得是苏小冉的亲人,但就凭她再不情愿,再不乐意,在自己没有孩子的情况下,还是把苏小冉养到这么大,对此,苏小冉还是心存感激的。   一个外人在这里白吃白住白上学当然不能什么事都不做,苏小冉以前都是很自觉的揽下所有家务活做的,但是现在,真的是没有办法。舅舅倒是没有说什么,舅妈的脸色却是一天比一天难看,苏小冉明白,爆发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的会那么快,时间还赶得那么紧。   这天下午,苏小冉背着书包准备离开的时候,舅妈手里拿着一块抹布拦住了她:“把地板擦干净了再走。”   苏小冉不卑不亢的接过抹布,也没有把书包拿下来,低头弯腰擦了起来,因为快要迟了,态度难免有些敷衍。她擦着擦着,舅妈穿着拖鞋走过她辛辛苦苦擦过的地方,用脚踢了踢她:“你这样擦不对。”   苏小冉站起来,看向舅妈:“那怎么擦才对?”   舅妈说:“你应该跪下。”   苏小冉没听明白,还呆在原地。   舅妈以为她没听清楚,又接着重复了一遍:“你应该跪在地上,拿着抹布一点一点的擦,那样才能擦的干净。”   苏小冉这次算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听到了,但她还是没有下一步的动作,甚至没有动的打算,因为她很小声很小声的拒绝了:“我不跪。”   舅妈缓了好久才明白苏小冉已然是明确的拒绝她了,瞬间血气全涌上了脑袋,待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大大的巴掌都已经煽过去了。   苏小冉僵在原地,头没有偏,也没有矫情的用手捂住脸颊,只是定定的站在原地,没挪半步,硬生生的挨了这一巴掌。   舅舅就是被这声清脆的巴掌响声惊过来的,他一直以为苏小冉早就去上学了,刚刚分明门已经响过了。这会一来,看到这阵仗,明显惊呆了,缓了好久,一边怒斥舅妈一边拉着苏小冉往外走,舅妈明显也被刚刚狠狠的一下子摄住了魂魄,很久违的没有反驳。   舅舅把苏小冉送出门,语重心长的嘱咐:“小冉啊,你大了,懂事了,不要和舅妈一般见识。她是小孩子家脾气,你忍忍就好了。”   苏小冉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沉默的离开,奔跑,赶车,跑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没有听到熟悉的英语听力,突然一瞬间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原来,侯老师说过,前奏不算迟到,当喇叭开始讲英语的时候才算迟到,她一直都是踏着前奏去的。但是现在,什么都没有,都已经到中间的停顿了吗。有些事情好像一直都是这样,无论自己怎么用力追赶,却总是错过。那么,早知道会这样,是不是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她慢慢吞吞的拐进教学楼。   一楼楼梯下的小隔间,专门放各种广播的地方。曲靖斜倚在逼仄的小门边,高大的身形与矮小的播音室格格不入。他的手臂懒懒的抓着门边,刚好拦住了外面的女生。   曲靖笑得痞痞的:“学姐你今天的衣服穿的真好看,新买的吧。”   女生撇撇嘴:“我这衣服都穿了两三年了。”   “但是今天才见你穿啊,挺漂亮的,你以后要多穿。”   “我都穿了快一个星期了……”   “哦,这样啊,怪我不够细心,以后一定会注意的。”   苏小冉心想这搭讪的法子真不是一般的烂,刚准备拔腿继续爬楼,就听到学姐语气不耐的说:“曲靖你小子废话真多,赶快给我让开。这听力都晚了快5分钟了,你到底要干嘛啊。”   曲靖还是固执的抓着门边,眼睛还嘀溜嘀溜转转往外看,这一看,便看到了苏小冉。   苏小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我觉得曲靖在看到她的那一刹那好像真的松了一口气。   曲靖见她还愣在原地,一边使劲的朝她使眼色,一边急急的跟学姐嘱托:“再给我点儿时间,等我爬上楼再放。”   苏小冉不知道自己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合时宜,因为她一想到听力还没放,自己等于没迟到就一扫之前的心情的阴郁,飞快的爬上六楼。   侯老师早已经站在了班级门口,看到她,掐着表,表情挺无奈的:“其实按以往的时间来看,你都迟了好久了,不过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听力到现在还没开始,算你幸运。”说罢,侧身让她进去。这时,曲靖也气喘吁吁的站在了门口。   侯老师眼一瞪:“你小子又怎么了?”   苏小冉坐在座位上,满脑子充斥的只有刚刚曲靖在她身后若有似无的一句:“你怎么才来?”   她呆坐着,这是,对我说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四章 天蒙蒙亮,云层后有奶白色的柔柔微光,风很轻,空气中有薄薄的雾气环绕。 苏小冉打开家门,又轻轻的落锁。抬脚离开,没多久,就被眼前的场景定在了原地。是眼花吗?她居然在自己上学必经的小路旁看到了曲靖。 他站在清晨熹微的光芒中,有种虚幻的不真实。苏小冉站在原地看了他好久,确定不是自己的想象,才继续往前走,来到了他的身边。他推着以往骑着的自行车,安静的站在路边,像在等待着某个人。 苏小冉对他招手:“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曲靖好像才看见她似的,表情微微有些诧异,解释道:“我……昨天在我叔叔家,那个,他家就在这附近”,他伸出手随手一指,“就在那里。” 苏小冉问:“那你现在是在等什么人吗?” 曲靖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只是,出来了之后突然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苏小冉善意握上他的车把,推着往前走,还不忘回头冲还呆在原地的曲靖笑笑:“来吧,我带着你。” 她推着他天天骑的自行车,他安静的跟在她身后,走过七拐八拐的小路,走过寂静的时光,他们明明没有任何交流,却一点也没有尴尬,好像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熟悉而又亲切。 到了车站的时候,苏小冉把车还给他:“现在知道怎么走了吧,我已经带你绕出来了呢。” 曲靖从他手里接过车把,轻轻的点点头,问:“你天天就是在这里坐车吗?” 苏小冉说:“是呀,到了一院的时候再倒一班车就可以到学校了呢。” 曲靖微微蹙眉:“这样好麻烦的,要不今天我送你好吗?” 她摇头:“这么久了,我都习惯了呢。” 他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但也没再坚持,道了声“谢谢”便骑上车走了。 苏小冉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离开。 后来,他们都要升高三了,老师忙着赶课,要在高二结束所有的课程。到高三的时候,会全部是复习,一轮复习,二轮复习,三轮复习……高二最后是最忙的时候,时间紧,课业比时间更紧。 尽管这样,苏小冉还是会经常在家门口的那条小路上碰见曲靖,在人家都忙着抓差补缺,预习复习的时候,就只有他还天天悠闲的往叔叔家跑。 如果说,第一天他不识路是在等一个认识路的人的话,那么现在,当她带着他绕出去之后,他还在等她,是不是就和她会等谢静言,谢静言也会等她一样?只是一个可以结伴同行的旅人。好多天过去了,她还是一样,当然,他也一样,只是忘了什么时候,骑着的脚踏车变成了小电动。 苏小冉回家很麻烦,倒车,抄小路。可是晚上放学越来越迟,黑漆漆的小路走起来很是胆战心惊。她总是提醒自己要带手电,可一到回家,忙啊忙啊就忙的什么都不剩了。 苏小冉一边摸着黑一边再一次告诫自己不能忘了带手电。就这样走了一段路,后面突然出现了很明亮的光线,她以为是车子,因为想让车子先过去,便走得更靠边了。这条路是很窄很泥泞,不过来来往往还是有不少车辆经过的。 靠着边儿走了挺远的路,那辆车还是没有想要超过她的意愿,光线与她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刚巧能照亮她脚下的路。苏小冉用手指遮住眼睛,回头看,曲靖正推着小电动跟在他的后面。苏小冉冲他笑:“你不会又去你叔叔家吧?” 曲靖笑笑点头:“那要不要我送你啊?” 苏小冉还是摇头:“我自己可以啊。” 从那以后,她就不仅能在清晨的薄暮中看到他了,在群星闪耀的夜晚,他仍在。 突然有一天,明亮的灯光从一道变成了两道,曲靖的身边又出现了楚新岳,不耐的推着车,摇摇晃晃的。 苏小冉问他:“曲靖是去他叔叔家的,你呢?” 楚新岳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曲靖:“我也是去叔叔家,你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吗?他叔叔就是我叔叔。” 苏小冉轻轻的“哦”了一声。 三个人各有心事。 苏小冉在家门口和他们作别,挥手,最后身影消失在暗红的大门里。 楚新岳看向曲靖:“你天天走那么早就是为了来这里?” 曲靖点头。 “就是为了多和苏小冉单独待一会儿,所以你就选择绕远路上学,绕远路回家?” 曲靖没有否认。 楚新岳气结:“绕四十多分钟的远路?” 曲靖用眼神示意他够了。 楚新岳明显觉得还不够:“我们被多少女生追过,被多少女生爱过,又谈了多少次恋爱的曲公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曲靖静静地垂下眼眸,遮住眼里的潋滟波光:“这种经历,平素里怎么也想不起来会后悔,可是现在,遇见她,你相信吗?有的时候,面对她,我真的希望自己是个老实笨拙的小男生,那样,至少她还有可能会相信……我的真心。” ☆、第十五章 苏小冉每天早晨到学校,看着自己桌子上包装越来越精致的早点,起初是不好意思,然后感到受之有愧,再后来越发的觉得,有点,毛骨悚然……如果她没有看错记错的话,一开始还是学校门口蟹天下的小笼包和蛋汤,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麦当劳肯德基必胜客的早餐组合,再后来……分明是某个她连在门口多逗留一会儿都觉得自己高档不少的餐厅打包餐点,她虽然是不大识货,但对这些奢侈品牌多多少少还是能混个眼熟的。当然,这一眼熟更加的加深了她心里的不安和负担。 此时,苏小冉对着自己桌子上大大小小不下四五个的包装盒发呆。打开一个,打开一个,再打开一个……三道色香味俱佳的炒菜,一盒晶莹剔透的米饭,一杯冒着浓郁奶香的纯牛奶,这都比她在家里吃的午餐还要丰盛许多。而这,断然不是谢静言的风格,她家境虽说是不错,但万万不可能好到这种地步。 苏小冉手指夹着筷子,轻轻的在餐盒里画着圆圈。顿了许久,问到:“这不是你买的吧?” 谢静言正在补政治笔记,下节课老师会检查的,她写得很认真,马马虎虎的点了点头。 苏小冉屈起手指弹了弹她的额头,谢静言刚刚梦醒一般看过来,眼底一片迷茫,而后顿了一顿,眼里才逐渐有了焦距。苏小冉根本没有想到谢静言会是这种表情,当然更不会料到她接下来会说的话,她说:“爷爷的,名轩庭,土豪我们做朋友吧。” 苏小冉被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只一秒钟,谢静言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暗恼着怎么这么不小心,还拍了拍自己的嘴巴以示警戒。但话都漏出去了,再拍也没用,苏小冉一把揪住她的领着,恶狠狠的:“谁?快说!” 谢静言眼睛嘀溜嘀溜的转来转去,一看就是在撒谎:“还能有谁?当然只有我啦。” 苏小冉了然,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大大小小的盒子往前一推,这小妮子立马被唬住了,呆呆的抱着笔记本坐着,不出声了。 苏小冉捏着嗓子装作很生气的样子,再问:“你到底说不说?” 谢静言做委屈状:“真的要说吗?” “真要。” 谢静言深深叹了一口气,很为难,但还是开了口:“是……曲靖。” 苏小冉以为是自己没听清:“什么?” 谢静言很乖的又回答了一遍,咬字还很清晰,一顿一顿的:“曲,靖。”她怕苏小冉生气,好着急的解释,“其实我没有一开始就找他啦,就是后来突然有那么一天嘛,就是我突然有急事,然后正好看见他,机缘巧合,就把你托福给他了,谁知道他那么自觉,从那以后就没有断过,不仅没断过,还越买越贵,越买越高档……” 苏小冉这次总算听明白了,可呆坐着,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谢静言晃晃她,再晃晃她,伸手在她面前摇一摇,再摇一摇……还好,总算是有反应了。但怎么会这样。她没有搭理她,自顾自的站起来,离开了。 教室里没有曲靖,苏小冉站在楼梯口等着,她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楼下,是不是会从这边楼梯上来,她只是安安静静的等着,就算等到了,她也不见得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她想,也许等他真的来了的时候,自己应该就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吧。可是当他真的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依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喉咙突然很哑很涩,吐不出一个字眼。眼见着他就要侧身经过她,她终于鼓起了勇气:“那些,都是你买的?” 曲靖停在她身边,侧脸看她:“怎么?不好吃?” 苏小冉的话被堵住了,她要问的重点明明不是这个:“不是……” “那是什么?” “就是,你为什么要天天买那么贵的早点给我?” 曲靖凑近她:“如果我说,是因为……喜欢你,你信吗?” 其实苏小冉听见了,但她装迷糊:“嗯?” 他重复:“你愿意相信我喜欢你吗?” 她看着他的眼睛,犹豫了一会儿:“如果我说愿意,会不会显得太正式了?” 他笑着摇头:“不会。” —————————————————————— 曲靖和苏小冉恋爱了,这事儿可能有点儿突然,所以没几个人知道。但是谢静言算是苏小冉最好的朋友,苏小冉不忍心瞒着她,就找了一节挺清闲的课的挺清闲的课间,没说完她就有些后悔了。谢静言的反应,实在是有些过度了。 谢静言先是一个激动没能坐住,一拍桌子猛的站起来了:“你说什么,你说你和……”话还没说完,就被苏小冉捂住了嘴巴。 被逼无奈坐下的谢静言还是很激动:“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苏小冉静候教导和训斥。 谢静言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苏小冉心想:你怎么那么没新意? 谢静言明显已经走火入魔了:“你怎么能?不行,我得去找他去。” 苏小冉还在摇头晃脑的点头,却没想谢静言早已起身去找曲靖了。她赶忙跟在谢静言身后。 此时的谢静言正煞有介事对曲靖勾勾手指:“你出来一下,我找你有点事情。” 曲靖明明觉得很好笑,看了一眼谢静言身后拼命挤眉弄眼摇头晃脑的苏小冉,还是跟在谢静言身后出了门,苏小冉不得已,也硬着头皮跟了出去。 谢静言说:“你要知道我们家小冉没怎么谈过恋爱,所以啊,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好她。” 曲靖悉心听从教诲:“是。” “我们家小冉可是一个很单纯很招人喜欢的女孩,你要是想和她在一起,就一定要一心一意。” 曲靖还是点头。 “还有明个你们在一起吃喝玩乐的时候,可千万别忘了我这个老朋友啊。” 曲靖笑着答应。 其实他们的生活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是现在,当她再在家门口遇见他的时候,不再矜持,而是会毫不犹豫的坐上他的车,因为这样会比较快。 他们的关系一直不为人知,后来,直到有一天…… 高三,学校为了给学生们缓解压力,特地从外地请了一位很知名的心理学教授,来为他们讲解一些缓解学习的方法。地点就定在某个大剧院。 大剧院的位子和电影院的位子排列的差不多,一排一排的,只有中间有一个过道,一开始,曲靖和苏小冉是坐在一起的,后来,她觉得有些口渴,碰巧他也有点渴了,便起身到外面去买水。再后来,老师重新排位子,换着换着座位,不知怎么的,就把曲靖的位置换没了。 曲靖拿着一瓶水,转了大半个剧院才找到苏小冉,把水递给她。 她看只有一瓶,便问:“都给我了,那你怎么办?” 曲靖脱口而出:“你喝了不就等于我喝了吗?” 附近的同学听到了,一起:“哎呦……” 真是起承转合,回味绵长啊。 一瓶水,也算是曝光了爱情吧。 ☆、第十六章   时光走的温暖又安静,直到有一天,两个打扮的很妖冶很时髦的女生走到苏小冉座位旁,很轻蔑的问:“谁是苏小冉?”   苏小冉战战兢兢的站起来,答道:“我就是。”   那两人用一种嫌恶的表情上下不停的打量着苏小冉,一人道:“啧啧啧,长的也不怎么样嘛,一脸寒酸相。”   一人在旁边附和:“就是,不过乡下人长成这样也不错了。”   烫着卷发的那个女生凑近苏小冉,睫毛长的可以夹死人,还带着一脸坏笑:“苏小冉,这名字可不怎么样,不如,”她语气一转,“不如,叫你苏小三怎么样?”   旁边的女生拍着手,连连附和:“苏小三,苏小三,这名字真不错。”   谢静言本来还在一边干瞪眼,一听到“小三”这敏感字眼,立即便明白了不少,心下一气,拍着桌子就站起来了:“你们和曲靖直接有什么恩怨麻烦你们自行解决,不要牵连到无辜的人。”   两个女生也是做了充足的准备的,一看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一来二去,三人吵的热气腾腾。   碰巧,沙敏正好从外面回来,见到这场景,赶忙上前拉那两个女生:“你怎么来了?”   俩人解释:“我们是为了你才来的,是来帮你出气的。”   沙敏道:“你们不要这样,我和曲靖早就已经分手了。”   然后回头对苏小冉解释道:“这是我的朋友,她们还没搞清楚我的事就来找你们,真的很对不起。”   苏小冉从头到尾都信奉着息事宁人的信条,她不想和她们有过多的牵扯,她只想过自己安安静静平平淡淡的生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谢静言不同意,她看不惯那些人有事没事就来找茬,觉得如果不好好的教训她们一顿,过不了多久,苏小冉一定会再被欺负的。   谢静言语气刻薄的对沙敏说:“管好你的朋友,不要天天像疯狗一样冲人乱吠。”   沙敏的那俩朋友冲上去就要和谢静言对打对骂,在最后关头却被沙敏拉住了,声音带着哭腔:“求求你们别这样了,你们这样,我以后怎么面对他?”   在苏小冉的意识里,沙敏这样高傲漂亮的女生,从来没有对人这么低声下气过。很显然,沙敏的朋友们也和苏小冉一样愣住了,不再张牙舞爪,反而安慰起沙敏来。   临走时,那个头发卷卷的女生狠狠的瞪了苏小冉一眼,她们离开的时候,苏小冉听到她安慰沙敏说:“不要担心,我一定会让他们后悔这么对你,我一定要让他们尝到代价。”   苏小冉万万没有想到这所谓的报应会来的这么狠,这么快。   一天,苏小冉自己去对面的行政楼拿资料,她本来想叫谢静言陪着自己一起去的,结果那小妮子睡得实在太死了,怎么叫都叫不起。   都是被别的地方的那几次地震弄的,学校到处都要搞校安工程,教学楼宿舍楼都早已经竣工了,就只有行政楼,还在施工中,里面漆黑漆黑,像一个四处漏风的水泥怪物。   苏小冉走着走着,突然被一个人用什么东西捂住了口鼻,她无法呼吸,浑身都充实着那东西怪怪的药水味儿。忍不住呼吸了几口,没多久便觉得浑身软绵绵的提不起来劲儿,更是脚下一软,瘫坐在了地上,眼前迷迷糊糊的出现了几个人影。   一人道:“就是这个女生,做了她,剩下的钱,我会按时打到你的账上。”   苏小冉记得这个声音,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那天那个头发卷卷说要给她一个教训的女生。   随后,她听到了沙敏的声音,小小的,犹豫的:“这样……不好吧。”   “能有什么不好,这样做,最后的结局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曲靖会回到你的身边。谁会捡一双破鞋?”   沙敏没再出声。   一个染着黄色头发,看起来痞痞的男生凑近苏小冉,仔细看了看,道:“这一单我不做。”   女生急了:“你不做谁做?”   男生道:“我不能做。”   “可是当初,我们不是说好的吗?”   “是啊,我们是说好的,只是个普通丫头,可是有告诉过我是曲靖的马子吗?”   “曲靖又怎么啦?”   “我虽然混,但谁该惹谁不该惹心里还是有数的,曲靖,不是不惹,是惹不起。”   女生咬咬牙:“再加1000。”   男生摇头。   “2000?”   男生有些犹豫了。   自始至终,沙敏始终缩在一个很小的角落里,想置身事外,却不由自主的瑟瑟发抖。   苏小冉也缩在一个小小的拐角,浑身发热,面色通红,眼神涣散,有些地方又痒又难受,她开始没有意识的解自己衣服的扣子。   沙敏抖的更厉害了,她哆哆嗦嗦的拉住女生的手:“要不,算了吧。”   女生紧盯着男生,眼睛布满血丝,像急于撕碎猎物的困兽:“曲靖算什么?你要什么,只要我有,都给你。”   男生覆上苏小冉的身体,只顿了一顿,就被人猛的拉住,一拳揍到了墙边。他只抬头扫了一眼来人,便捂着头,飞也似的跑出了行政楼。   沙敏顿时瘫在了原地,嘤嘤的哭了声:“曲靖,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   曲靖没有理她,半跪在地上,轻轻的把苏小冉搂进怀里:“小冉,别怕,我来了。”   苏小冉的意识已经完全涣散了,她看他的眼睛没有焦距,空空洞洞,她只是觉得浑身难受,浑身燥热,不住的解着自己的衣服。   曲靖握住苏小冉的手,阻止她继续下去,回头看着不住发抖的女生,道:“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女生虽然发着抖,但还是很恨的看着他:“我们想找人做了她,让她失了清白,你觉得会是什么药呢?”   曲靖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在苏小冉的身上,然后起身抱起她,走过她们身边的时候,道:“我会让你们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苏小冉的身上还是滚烫滚烫,即使洗过了澡,喝过了水,吹过了风,换过了衣服……还是一样。   曲靖站在一旁,急得乱转,他不能靠近她,只要靠近她,她便会紧紧的搂住他,解他的衣服……他想着想着,就只觉得脑袋疼。口袋里,手机在震动,他接起,是楚新岳。   楚新岳说:“已经办妥了,给她报了病假,给你报了班内活动的事假,还又让几个人请假当幌子,你们不会显得太显眼……”   曲靖道:“谢谢。”   楚新岳问:“发生了什么吗?我看沙敏也怪怪的。”   “过几天你就会知道的。”   曲靖收了手机,来到苏小冉身边,声音柔柔的:“好些了吗?”   苏小冉好像恢复了一点意识,但眼睛还是混沌一片,她凑上去,吻上他的唇。   曲靖任由她吻着,良久,轻轻的推开了她,伸手触碰她的面颊:“知道我是谁吗?”   苏小冉迷迷糊糊的喊了一声:“曲靖。”   他好像很轻很轻的叹了一口气,摩挲着她的脸颊,随后,闭着眼睛,温柔的吻住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章 谢静言最近又觉得苏小冉怪怪的,自从那天她自己出去了,然后又莫名其妙的请了假之后,就一直是现在的这个样子。她开始和曲靖在一起了之后,谢静言可是第一次看见她这个样子,默默不语的,什么也不说。就算是不和自己说,和曲靖说也是好的啊,但是她好像把什么都藏在心里。 苏小冉当然是为了那天的事,去了行政楼一趟,被莫名其妙的弄晕了之后,结果一觉醒来,自己居然躺在宾馆的床上,什么人都没有,床头柜上的台灯灯罩上粘着一张便利贴,上面只有短短的五个字“我会负责的”,下面还有署名,顺着这些,苏小冉迷迷糊糊的回忆起一些一些的记忆的碎片,脸上一阵一阵的发红,她不敢想象自己居然那么主动。 曲靖和楚新岳在楼梯口也因为同样的事情,被那天的女生和沙敏拦下来,沙敏道:“楚新岳,我和曲靖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你先回避一下好不好?” 曲靖一把拉住想要离开的楚新岳,道:“你没必要离开。” 沙敏顿了一顿,道:“曲靖,念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稍微顾及一下旧人的感受,好不好?” 曲靖冷冷的看她:“如果你们稍微顾及到了旧人的感受,就不会这么对她。” 沙敏旁边的女生一把拉过沙敏护在身后,瞪着曲靖:“你要讲道理,事情是我做的,跟沙敏没有关系,你要是想算账就算在我身上好了,不要伤害沙敏,她是无辜的,她什么也没做。” 曲靖冷笑:“算账?我当然要慢慢和你们算。她遭受的,我会让你们千倍百倍的还回来。” 楚新岳在他身边轻轻的将手搭在他的肩上,能感觉到曲靖的身体在不露痕迹的微微颤抖,楚新岳小声在曲靖耳边道:“适可而止,事情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这件事情,曲靖到最后也没有和苏小冉说过,当然,苏小冉也一直没有问。只是有一天,她在阁楼上的时候,听到窗户被敲砸的声音,伴随着曲靖接连不断的喊声:“苏小冉,苏小冉……” 苏小冉打开窗户,看到曲靖一个人站在她的窗子下面,手里还拿着一把小碎石子,朝她笑。 她问:“你要干嘛?” 曲靖道:“想和你出去走走啊。” 苏小冉拒绝:“我不干。” 曲靖右手捏着一颗小石子,作势就要往上扔,很不讲理的说:“你要是不理我的话,也没所谓啊,大不了在这里扔一下午石子,喊一下午你的名字喽。” 苏小冉一听,立刻怕了,左邻右舍的,影响到了,又不知道会被人家怎样说闲话呢。她也没敢耽搁,随便蹬上一双鞋子,便急急的下楼了。曲靖看她走的那么急,小心翼翼的拍拍她的后背,语气颇为心疼:“谁让你下的这么快的,你看,喘了吧。” 曲靖所说的出去溜达溜达,还真是去溜达溜达,一点都不新奇,连地点都选在平庸的市中心购物商场。 苏小冉颇为嫌弃的看了看曲靖,然后便信步转悠,不知不觉间,在一个柜台前停了下来,那是一个首饰柜。没多久,曲靖也跟上来了,装作不经意的瞥了一眼苏小冉紧盯的东西,摆出无所谓的样子,斜靠在玻璃柜台边上:“觉得怎么样?” 苏小冉眼睛都没从亮闪闪的饰物上离开,一句“好漂亮”不经意间脱口而出。 曲靖道:“要不,我送一个给你,怎么样?” 苏小冉慢慢的数了数:“个,十,百,千,万,十万……”数完了还不忘轻轻捣了捣曲靖,问道,“怎么,还送吗?” 曲靖心想着哪里会有这么贵,转身看看,这才发现苏小冉看中的是一颗克拉不小的钻石戒指:“钻戒。” 苏小冉点点头:“对呀。” 曲靖嗤之以鼻:“我以为你会和别的女生不一样。” “怎么能不一样,我也是个女生啊。” 曲靖撇撇嘴,没搭理她。 苏小冉耸肩撞了撞他:“那你还送不送?” 曲靖道:“送,为什么不送,反正迟早都要送的。” 苏小冉还等着看曲靖送不送呢,结果他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先跟我来”,就一把拉着他出去了。 外面小风吹的倒是很清凉,曲靖一直拉着她的手,把她拉到了一个超市,他问:“你渴不渴?” 苏小冉道:“还好。” 他又问:“那你喜欢什么饮料?” 她随口答:“绿茶吧。” “罐装的。” 苏小冉心想这人可真怪,喝个饮料还得挑三拣四的,瞪瞪他好像心里安稳一点:“雪碧吧。” 曲靖随手拿了两罐雪碧,反手牵着她,去付了账。 他们坐在淮河岸边,腿晃荡来晃荡去,曲靖拉开饮料的拉环,执起苏小冉的手,本想套在她的手上,可惜好像太小了,套不进去,不得已,只得放在了她的手心里,柔声道:“这个给你了。” 苏小冉盯着手里的饮料拉环,只想扔了:“这算什么嘛,我要的是戒指,哪里是这个破拉环。” 曲靖正色道:“这算个信物吧,等我五年,不对,三年就差不多了。到那时候,你拿着这个来和我交换那个真正的戒指。” 苏小冉问:“算话吗?” “当然算话啦。” 苏小冉把拉环用纸包着,小心翼翼的收进口袋里。晚上告别曲靖回家之后,又翻箱倒柜的找出一个小小的精致的盒子,把拉环放进去,轻轻盖上盒子的盖子,好像也收藏起了内心的一个小小的秘密。 ☆、第十八章   谢静言看苏小冉脸色苍白的样子,不觉有些担心,劝阻道:“小冉,实在不行,咱不跑了成吗?”   这节是体育课,真不明白学校这些老头老太太到底是怎么想的,都高三了,什么副科都停了,就剩个体育,一根独苗,一节课都没落过。校长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说是为了强身健体,丰富学生的课余生活,又什么避免学生们生病。体育老师也一脸正气,说什么要保护学生们的健康,每一节课都认认真真的从开始上到结束。课前热身,围着操场外圈跑两圈,正规跑道,两圈就是四百米。女生嘛,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肚子疼,娇气一点的就不跑了,嫌累的也喜欢往那儿一站,娇嗲嗲的说我心口疼。这前车之鉴往那里一摆,都成功了,再没人想吭哧哧的去跑那四百米,当然能躲就躲,能不跑就不跑。全班女生三十多个,每一次都有半数以上的人在一边装肚子疼头疼。   体育老师当然也不傻,这一来二去,心里明白的跟明镜似的,便决心要整治整治,以前就算了,他现在在找一个契机,对他来说,也许今天这一节课就是最好的契机。他昂首挺胸,颇有气势的吼道:“鉴于这个学期女生都没完完整整的上过我的课,所以老师决心来好好的整治一下,一些乱七八糟的理由不要给我乱用,什么头疼肚子疼的,要真的疼还会在这里站着,早就请了病假回家了,你们既然都来了,都下到操场上了,我就默认你们都是好生生的,别给我拽理由,要么不要下来,既然下来了,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得干什么。”   苏小冉真是倒霉,自己没事儿的时候,请假请的正猖獗,自己真的有事的时候,倒不给请假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是怎么了,总像没睡醒似的头疼头晕,隐隐约约还伴随着一阵一阵的肚子疼,好像受凉了一样,不时还感到有些反胃。总而言之,体育老师反感的,女生们天天惯用的伎俩,她算是一个不落的实实在在的全摊上了。还能怎么办?她勉强朝谢静言笑笑:“没关系,我忍忍就好了。”   谢静言还是担心,苏小冉脸色煞白,怕是真的不舒服,她小声道:“不舒服就不要逞强了。”   苏小冉摇了摇头,转眼间,前面几排已经一排接着一排开始跑了,不久就到了苏小冉,谢静言还想再说服她,可无奈她已经跑了出去。   苏小冉跑了没多久便感到右腹阵阵刺痛,她想忍一忍就过去了,一手按压着,一边继续跑。本就感觉不近的距离显得愈发的远了。阳光穿过葱葱郁郁的树叶,露出细细碎碎的光芒。那小小的光线照的她眼前发晕,她伸手想挡住眼前的光,却不想身体不受控制的直直栽向跑道里口的人造草坪里。   她感觉自己浑身软绵绵的,眼前一点一点的失去光明,只剩下满眼的黑暗。浑浑噩噩中,听到谢静言在大喊自己的名字,感觉到很多很多人朝自己奔来的声音,经由自己身下的这片草地,被无限的放大,再放大。   ————————————————————   苏小冉出事的那一天,曲靖刚巧生病请假没来上课。理所当然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苏小冉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已经黑了,星星已经挂满了枝头,闪闪的发着亮。她环顾四周,一片雪白,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天花板,还有自己身下白色的床铺,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里并不是学校的医务室,而是,医院。   像是印证她的猜想,房门“咔嚓”响了一声,然后进来了一个护士,轻手轻脚的走过来,给她拔了吊水的针头。   苏小冉问:“姐姐,你知道是谁送我来的吗?”   护士抬头看了她一眼,虽然带着口罩看不清表情,但眼神,只是眼神,就足够意味深长。她说:“刚刚分明一直在这里的,稍等,我去把他叫来。”   苏小冉没有料到进来的人会是班主任侯老师,他的表情和刚刚那个护士姐姐一样,有些不大对的地方。还有,都已经这么晚了,为什么他现在还在这里。果然,侯老师将床边上的椅子拉到床头,坐下来,双手合十撑着额头,他说:“小冉啊,你一定要对老师说实话,不然老师也帮不了你。”   他就那样脱下了以往讲台前的种种姿态,满脸疲惫,语重心长的一直说一直说,眼角的细纹,突然间,好像不知不觉间又多了那么几条,末了,他说:“我暂时不会把这件事对外公布,你先自己掂量着,到底要不要告诉我,到底要不要相信我,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只是这几天,你先不要来上课了。”   苏小冉斜靠在床头,身上的被子斜斜的只盖了一半。她就那样盯着被子上那几个红色大字,盯着红字写的那医院的名称,安安静静的发着呆。侯老师久久没有等到她的回答,其实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突然很无措,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闯了大祸,却无依无靠无人愿意相伴。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九章  饭桌上,曲妈妈若有似无的问了一句:“你知道苏小冉这孩子吗?” 曲靖咬着筷子思忖了半天,缓缓道:“是我们班一同学”,顿了顿补充道,“我和她,不熟。” 曲妈妈无意识的回了一句:“那就好。” 曲靖听到了,颇为诧异的抬头,问道:“怎么了?” 曲妈妈虽然家底深厚,但小女人都有的八卦天性她一点儿也不见得比别人少,只见她单手撑在嘴边,小小声声神神秘秘道:“听说,这女孩子生活作风不是太好……” 曲靖听得一头雾水,还想继续问个明白,曲妈妈起身推着儿子往曲靖自己的小屋里跑:“你这发了烧刚刚吊水回来,吃完饭赶快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烧退了就去上学。” 曲靖回到小屋里,走来走去,坐立难安,自己喜欢的苏小冉明明是清清白白老老实实的一个姑娘,怎么转眼就成了妈妈口中那个生活作风不是很好的女孩子,他越想越不对劲,趁着妈妈落锁离开,他寻思着给楚新岳打了一个电话。一连串的忙音,心里的不安感被无限放大,像是置身于一个漫无边际的黑洞,看不见外面的世界。 傍晚,楚新岳回了曲靖一个电话,他的语气怪怪的,他说:“曲靖,你老实告诉我,那天,你让我帮你和苏小冉请假,那一天,你们到底去干了什么?” 曲靖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作答。 楚新岳道:“你知道吗,苏小冉怀孕了。” 曲靖还发着浅浅的低烧,因为楚新岳没有接他的电话,硬是在窗台吹了一下午的冷风,头本就晕晕的,这时脚下一个踉跄,向后靠在了冰凉的墙面上,只觉得从心底凉到了后背。 楚新岳道:“你知道吗,今天上午体育课跑步的时候,她晕倒了,是我和谢静言把她送到医务室的,后面呼呼啦啦的跟了好多看热闹的人。后来校医说好像是……我们就和侯老师一起把她送到医院去了,检查过后,侯老师被叫到医生办公室了,门没有关紧,我在门外,我听到了,医生说,苏小冉她怀孕了……所以我就想,这事儿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曲靖,你告诉我,这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 曲靖缓缓的放下电话,楚新岳还在说着什么,他都没有听见,他也不想听,他的世界真真正正的只剩下一片漆黑。他靠着墙壁,再也站不起来,慢慢的一点一点屈膝滑坐在了地上。 曲妈妈打开房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曲靖眼神涣散脸色苍白的站在自己门前,他说:“妈妈,小冉的孩子是我的。” 曲妈妈想从他的眼神里找出哪怕只是一丁点开玩笑的痕迹,可是他的眼睛里,除了决绝的认真外,别无他物。 曲妈妈干笑了两声,说:“别开玩笑了,你女朋友不是沙敏吗?” 曲靖说:“我们早就分手了。” 曲妈妈道:“真的是你?” 曲靖点了点头。 曲妈妈扶着额头,皱着眉头,道:“你先回房里,容我再想想。” 曲靖道:“我要承认。” 曲妈妈挥挥手:“会有办法的,我先想想。” 曲靖回屋不久就听见了门被上锁的声音,他晃动着门,显然已从外面被锁上了,怎么打都打不开。 曲妈妈在外面道:“这样的事情,交给我我们大人就好了,你不要冲动。” 曲靖还在撞着门:“可这次真的是我做错了啊。 —————————————————————————————— 曲靖让曲妈妈投降用的是最原始的方法,那就是绝食,试想一个久烧不退的人,再不吃不睡,到底能坚持几天,但在曲靖尚能承受的范围内,曲妈妈却受不了了,她打开曲靖的门,问:“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曲靖苍白的双唇都微微翘起了皮,愈发显得脆弱不少。曲妈妈一看自己儿子这样,立马放软了心,坐在床边,想和儿子好好的商谈着解决。 她问:“你们去酒店的事,有没有人知道,有没有人撞见?” 曲靖不知道妈妈心里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但还是照实了回答:“没有。” “那你们去的哪家酒店,房间号,日期呢?” 曲靖虽然还是一头雾水,但仍旧报了酒店名字和一长串数字。 曲妈妈认真的记下,安抚的朝儿子笑笑:“不用担心,妈妈去帮你把记录抹掉,还会找人帮你提供不在场证明,你只要装作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的样子去上学就可以了。就算那孩子指证你也没关系,剩下的,都交给妈妈好了。” 曲靖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曲妈妈:“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想让你抹去证据,这次真的是我做错了,那个孩子确实是我的,我只是想承认,我只是不想就这样丢下她一个人。” 曲妈妈问:“她就那么不一样?” 曲靖道:“我是真的喜欢她。” 曲妈妈道:“曲靖,你抬起头,看着妈妈的眼睛。” 曲靖听话的照做。 曲妈妈道:“这件事,无论你情不情愿,都不能认。” 曲靖皱眉。 “你有没有想过后果?如果你真的承认了,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你俩一起被劝退,即使你曲靖家财万贯也一样,这是关乎学校面子的问题。你们两人,一无所有,还有一个未出声的孩子,你有想过,你们的未来在哪里吗?” 曲靖沉默。 曲妈妈继续道:“如果你愿意听妈妈的话,在学校坚决否认,否认不了就沉默。我会为那孩子铺垫一条平坦的康庄大道。她会以另一个富足清白的身份活下去。若干年后,待你们都已功成名就的时候,还可以找回当初的彼此。到那时候,妈妈绝不会拦着你。” “只是那是,她还会原谅我吗?” “会的。” “你一定要护她安好。” “我一定会。” 良久,曲靖轻轻的点了点头。 已经审核通过的章节。 ☆、第二十章   谢静言敲了好久的门,苏小冉才来开门。   谢静言眼睛红红的,她问她:“这件事,你为什么都没有告诉我?”   苏小冉反问她:“这种事,你让我怎么能说得出口?”   谢静言静静的看着她,伸手牵着她的手,她的手心凉凉的,谢静言说:“我只是想帮帮你,曲靖今天来学校了,我们去找他,把话说清楚好不好?”   苏小冉任由她牵着。   好像是人人都有一颗追求八卦的心,有些秘密越是埋的深,越会被人扒出来。到了学校,一路上闲言碎语就没有停过。站在班级的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的都是人,问题千篇一律,无非就是问苏小冉那天之后到底为什么就消失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刘文婷她们在也就罢了,算是平时关系比较好的,但是更多的却是往常都不大熟悉,甚至是没怎么说过话的,也都来凑了个热闹。班上的人基本上都来了,剩下的人显得格外扎眼,而在剩下的人里,曲靖就是那一个最扎眼的。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动不动。她站在门边,她知道他是看见了她的,因为他坐的姿势更加僵直了,以前,他是断然不会这般拘谨。   如此浩大的阵势,没多久就惊动了在附近上课的班主任侯老师,侯老师来了,拉着苏小冉,意思是到别处好好谈谈。她没动,还笔直的站在原地,她一直在等,等他。至于他到底要怎么样做,她倒也没有仔细设想过,只是,至少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就算他只是抬起头看看她,其实只是看看她,如此便够了。可是,他一次都没有看过她。像一个陌生人一样,漠不关心的端坐在墙角的位子。   侯老师看她那个样子,问道:“你想好了没有?”   苏小冉只是沉默的看着教室里的那个男生。   如此一来,侯老师心下一片了然,他只是低低的道了一句:“这事儿不能再拖了,你想好了就来找我吧。”说罢,颇为意味深长的看了苏小冉一眼,夹着怀里的讲义和课本离开了。   后来,上课铃声响了,人群逐渐散去,苏小冉觉得自己可能永远都等不到了,安安静静的转身离去。谢静言一直跟着她,从六楼到一楼,从一楼到校门口,她一直跟在她身后。苏小冉转身,第一次认认真真的看了看自己处了那么久的好朋友,谢静言的眼睛红红的,肿肿的,看起来怵目惊心,她好像比她还要伤心,还要难过,还要委屈。   苏小冉道:“你回去吧。”   谢静言说话带着好浓的鼻音,她说:“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苏小冉说:“回去吧。”   谢静言的声音渐渐带了哭腔,她说:“你为什么不去找曲靖,你为什么不当面问问他?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护着他吗?”   苏小冉还只是劝她:“你回去吧,不要再跟来了,这是我自己造的孽,一不小心,爱错了人,信错了人。你帮不了我的,没人能帮的了我。”   谢静言看着她,半晌,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那个人不让你好过,我当然也不会让那个人好过。”   苏小冉摇摇头,最后一次拥抱了谢静言,离开了这个她笑过哭过欢乐过也痛苦过的高中。   谢静言一直站在原地目送苏小冉离开,不敢走动半步,直到她的身影逐渐缩小,逐渐缩小,最后变成了一个点,消失在自己的生命里。   底线消失后,人就容易变得崩溃,谢静言唯一能想到的可以发泄的人,就只有曲靖。她大步跑回去,也不管不顾班里那么多人,直接拉了曲靖就往外跑,楚新岳看见了,也跟在后面出去了。   曲靖没有反抗,任由谢静言折腾,任由她又是拍又是打,只是一声不吭的受着。   谢静言说:“苏小冉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活了十八年,除了你,没有交过一个异性朋友。在你之前,没谈过恋爱,没玩过暧昧,没打过kiss,甚至连手都没和其他男生牵过。她不懂,她是不可能明白,可是你呢,你有什么是没有玩过,又有什么是不知道的呢?曲靖,我一直以为只有你的头发是黑的,没想到,你的心和你的头发一样黑。”   楚新岳本来只是单纯的站在一边,听到这里,忍不住劝阻道:“你不要这样,曲靖他,心里也不好受。”   谢静言冷笑:“楚新岳,是不是你的朋友才叫朋友,别人的朋友都是炮灰,可以被你们随便作贱着玩?”   楚新岳有些上火,被曲靖不露痕迹的拦下了。   谢静言道:“没错,你们家里是很有钱,钱多的可以让是非黑白倒着转。可我不明白,你们都没有心的吗?难道都不会愧疚的吗?当你看到一个女生,一个一无所有的女生,为你承担这一切的时候,都能心安理得的吗?这件事,知道的人都心知肚明,我到要看看,你到底是能如何的心安理得。”   谢静言走了以后,楚新岳摆着一副要教训她的面容也随着离开了,留下曲靖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楼梯间,他站了很久,没有表情,不发一语,就只那样站了好久,然后起身离开,却不想被人拦住了,是沙敏。   她问:“那孩子真的是你的?”   曲靖点头。   她说:“你不怕我把真相说出去?”   曲靖道:“其实我真的希望一瞬间所有人都能知道事实,这样我就不必藏着掩着,就可以光明正大的陪在她的身边。”   沙敏笑的很勉强:“是笑话吗,有那么一天,曲靖也会那么喜欢一个人?”   ————————————————————————————   苏小冉回到家门口的时候,正碰到舅妈和一个妇人聊天。   那人道:“我们家文婕和你们家小冉是一个班的呢,我们家文婕说啊,你们家小冉啊,都快三天没去学校了,是怎么一回事啊?”   舅妈笑笑,说:“这个,我也不大清楚唉。”   那人凑近舅妈,神神秘秘的道:“我跟你说哦,你们家小冉啊,好像是交了一个不三不四的男朋友,被人家搞大了肚子了。”   舅妈道:“你不知道可不要乱说哦。”   碰巧旁边又有一个妇人经过,那人就像急于求证一样拦住了她,道:“你不是婷婷的妈妈吗?”   路过的妇人道:“是啊。”   说来也奇怪,平日里根本见不到的这些同学家长,今天居然见到了,不仅是见到了,一上来就来揭短。两个人在舅妈面前,一唱二和,说的头头是道,舅妈还护着一点苏小冉,到后来见没什么作用,便急于撇清自己和她的关系,道:“你们不知道哦,其实这个死丫头和她妈妈一样是个不干不净的人,她妈当初也是不明不白的就怀上了她,当初她姥姥来找,跪在地上,求我收下这个孩子。都一个快死了的人了,我是好人,发了善心,没想到这丫头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来,真是老天不长眼呦。”   文婕妈妈说:“那你可要长点心眼了,别发错了善心,帮错了人,惹的家门不幸。”   婷婷妈妈也在一旁附和:“是啊是啊,你就是太善良了,才会养了一个给家里丢人现眼的白眼狼。不过你也算养她养到了18岁了,算是仁至义尽了,既然都已经这样了,也没什么必要再抚养下去了。”   舅妈道:“我回来问问她,如果是真的,我不会那么轻易饶了她的。”   三人又在那里各地寒暄了几句,便散了。舅妈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四周看了看,但她始终没有看到苏小冉,因为苏小冉一看到她们在议论自己,便悄悄躲到了墙角。她其实也看不见她们,只是能听得见她们说话的声音。这样一来,更是不好意思出去了,就那样一直站在原地。   过了好久,她听见了舅妈进门落锁的声音,理所当然,也听见了舅妈那连大门都挡不住的吼声:“苏国庆,你看看你们家外甥女干得好事,丢人现眼都丢到外人家里去了,我跟你说,这日子没法过了,除非你把她给撵滚蛋。”   舅舅舅妈俩人在屋里折腾了好一阵子,在外面都能听见的摔东西的声音和大大小小吵吵嚷嚷的声音就没有停过。最后,好像还是和以前一样,舅舅败下阵来,抱着苏小冉的书包出来了。站在路口张望了一会儿,折个弯就看见了苏小冉,把手里的东西塞给她,搓着手,万分为难的说:“你舅妈她,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跟吃了炸药包一样,说什么也要把你赶出去。我估计过了这几天就好了,你先去你要好的同学家避一避风头。书包里都是你平时的日用品,等这一阵过去了,我再去接你回来,好不好?”   连东西都帮她准备好了,苏小冉还能怎么样,说我没地方去?说我已经无路可退了?她还能说什么?只得沉默着接过,沉默着转身离开。   天色渐渐暗了,不知不觉,苏小冉再一次走过了曲靖几乎每天都陪她走过的道路。曲折回环的小路,她以为不会有尽头,可走着走着,怎么就真的到了尽头?   天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只是漆黑一片,只是漫无边际。十字路口,她再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颓废的坐在路边,低着头。直到脚下的道路突然变得明亮。她抬头,光芒有些刺眼,她伸手遮住。指缝间,她看到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走到自己的身边,那人说:“我是曲靖的妈妈。”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一章 苏小冉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起起伏伏一眼望不到边的深邃大海中,随着波涛,跌跌宕宕,漂来漂去,虽有意识,却无力改变什么。 “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手术很成功,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待她起来后,好好调理调理,不会有什么大碍的,你就放心吧。” 他们的对话,苏小冉听得很清楚,她甚至能明白这些话意味着什么,但却仍旧紧闭着双眼,安安静静的躺在病床上,不发一语。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睫毛轻微的不惹人注意的动了动,随后睁开了眼睛,眼底一片清明。 窗是半开的,微风卷起窗帘的一角,细碎的阳光跳进屋内,照亮了被黑暗吞噬已久的屋子,一片雪白。苏小冉想要起身,微微抬手,却发现自己竟然还在输液。 “你的身子还没有恢复,还是安心躺着比较好。” 苏小冉诧异的寻声望去,在阳光没有照到的帘子背面,曲妈妈正双手抱臂站在那里。她开口,恍然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是因为最近哭的太多,不曾开口说过话吗。 曲妈妈没有等她发问,直接抛出了答案:“学校都传这个孩子是曲靖的,不管是不是,我都已经把他做掉了。也不管是不是,我都会把你送离这里,给你一个清清白白的过去,你应该庆幸碰到的是我儿子,不过千万不要奢求太多,如果触及了我的底线,今天我有多宽容,明天我就会有多狠毒。” 苏小冉艰难的动了动嘴唇,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尽管已有些沙哑的不像她自己:“那么,你希望我怎么做呢?” “首先,管好自己的嘴,无论是孩子还是曲靖,都绝口不提。从今天开始,这两个人和你再无关系。其次,离开这座城市,别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苏小冉低下头,没有吭声,算默认,也算心死。 “我会给你一笔钱,这笔钱足够你开始新的生活,但我希望从今以后,你的名字不会再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 “好。” 曲妈妈终究还是不够放心,也许是看着丈夫在商海中浮沉太久的缘故,骨子里有种难以割舍的不信任感。其实苏小冉说了好就是真的已经放弃了,她骨子里的逆来顺受不会让她再去争取什么的,但是,谁又相信呢。 曲妈妈着手办的事不会让苏小冉知道,当然,她也不可能知道,但有时候事情偏偏就是那么巧呢。 苏小冉一直住在医院里,安心的养身体,活动范围也仅限于病房和病房外那个小的可怜的阳台,说来也奇怪,她竟然从没想过要出去转一转。有时候,在经历过伤害以后,把自己放在小小的密闭的空间里似乎是一种本能,不被人发觉,不被人看见,好像只要这样就可以免于伤痛。可是她忘了,伤口一直在那里,不去医治,是永远不会好的。 那天,其实她并没有走多远,只是想到天台吹吹风,因为头昏的实在厉害。曲妈妈好像料定了她不会出门一样,整件病房只有一个护工阿姨会一日三次三餐的时候来关注关注她,而曲妈妈自己呢,也只是会逮空的时候来看看她,其余没有一个人。 那天,她只是出了门,拐了一个弯。她只是一眼看到曲阿姨和人家说话的时候,没有立即上去打招呼,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很多余,只是抱着这样的心理站在了墙边,就像不久以前同样站在墙边看着舅妈的自己。 曲阿姨站在那里,表情有些严肃,好像有正事要谈,语气却很冷静:“只要把她扔到一个再也回不来的地方就可以了,人是死是活,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就只是病房里那个女孩?” “就只是病房里那个女孩。” “要记住,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千万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 很不凑巧的,苏小冉在无意识之间充当了这第三个角色。她知道他们说的是谁,她明白。她听懂了之后一步一步的往后退,越退越快,越退越快,最后干脆转身跑了起来,情急之下,甚至忘了有电梯,傻傻的从十几层楼一路下到底。当她终于跑出了医院,跑到了一个连自己都不认识的地方的时候,吹着四面刮来的夜风,看着漆黑一片的四周,慢慢的蹲在了地上:就因为我什么都不去争,所以干脆就什么都不给我吗? 曲妈妈回到病房看到空荡荡的床铺时,心情很复杂,刚才那些话,都是她故意说给苏小冉听的。而那所谓的要让苏小冉再也回不来的人,不过是医院的保安而已。曲妈妈明白,当那孩子真的走了的时候,是绝对不会自己再主动回来的,以后她会躲着他们的,无论是自己,还是曲靖。 窗外月光皎洁,她一时间有些怅惘,不知道自己为了儿子这样做,到底是错了,还是对了。 —————————————————————————————————— 六月高考,七月放榜,当曲靖看到电脑上显示自己的成绩高于一本录取分数线近一百分时,终于松了一口气,没滞留多久就直接跑进了妈妈的房间:“你看我做到了,那现在,可不可以让我知道小冉在哪里?” 曲妈妈坐在床边,有些晃神,顿了一顿,才艰难的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小靖,你听妈妈说,苏小冉那个孩子,可能无法接受必须要离开的现实,所以她,在我安置好她没多久,就离开了,你说不让我限制她,所以也没有安排人看着她。后来我去找了,可是哪里都找不到她。那时候你正在复习备考,我怕影响你,才没有说。” 曲靖脑子里一片空白,朝后跌坐在床上,愣了好一会儿,突然间就笑了:“你是不是早就算计好了,拿她做筹码,来逼迫我变成你喜欢的样子。你算计可以啊,可至少,至少要把人质看好呀,她可是你的筹码。你知道,只要她在你手里,我什么都是愿意做的。” “小靖,你听妈妈说……”曲妈妈着急着想要解释,可是曲靖都没在听,固执的把脸埋在掌心。他就那样坐了好久,然后起身,往门外走。 曲妈妈拉住他:“你要去哪里?” 曲靖没有说活,只是沉默着把妈妈的手拉开,一个人出了门。待曲妈妈追出去的时候,早已不见了儿子的身影。她也沉默着回去了,坐在客厅里的皮沙发上,静静的等着。她知道他会回来的。凌晨一点多的时候,曲靖果然回来了,张口第一句话便是:“她有没有说过什么,关于我的话?” 可能是因为等的时间过长,她的声音有些干涩:“她离开的很突然,先前都没有预兆,而之前,因为刚做完手术,一直卧床,都沉默着不说话。关于你,她好像,什么都没有说过。” 曲靖很安静的听完,然后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桌边,对着窗外晕黄的月亮发呆。 她真的,什么都没有说呢。 几天后,曲妈妈接到一通电话,是班主任侯老师打来的,他说:“曲靖这次发挥的特别好,成绩更加是出类拔萃,我们老师都希望他能报A大,为学校长长脸来着,可是他,好像没有这个意愿。” 曲妈妈说:“这还是让孩子自己考虑吧,毕竟努力了那么久才得到的回报,也有自己选择的权力,我不想干涉他。” 填报志愿前后那几天,曲妈妈都没有提过这个问题,她是真的不想再干涉儿子了,直到志愿填好,午饭的时候,她才装作不经意的问了一句:“小靖啊,你报的是哪所大学啊?” 曲靖答:“Z大。” 这不问不要紧,一问倒差点把曲妈妈折腾成心脏病。他们现在所在地方,是典型的南方地区,气候宜人,夏天不会太热,冬天也不会太冷。而侯老师想让曲靖去考的A大呢,虽说有点靠北,但也还好。可说到曲靖自己选择的Z大呢,是北方城市,可未免也太靠北了,都快北到头了,冬天冰天雪地不说,连夏天都暖和不到哪里去了,他一个在温暖气候里长大的孩子,没受过冻,没挨过冷的,现在却一门心思要往北边跑,这不是找罪受吗,难怪曲妈妈脸都白了:“你这到底是在和谁赌气,又是在和谁示威呢?” 曲靖低头,默默的放下筷子,声音平和:“我不是想和谁赌气,也不是想和谁示威,只是这件事实在放不下,搁在心里难受,所以想离开这里,走的远一点,散散心,等我想明白了,或者是忘掉了,就会回来了。” “志愿不能再改了吗?”曲妈妈问。 曲靖摇了摇头。 八月录取通知书下来之后,曲靖就开始着手准备行李了,大箱小箱的带了很多,从夏天的衣服到冬天的衣服,一件一件都整整齐齐的叠好收好。 曲妈妈刚巧路过,顺便过来看一看,眼见儿子收的那么仔细,不禁要问:“带那么多干嘛,十一的时候不回来吗?” 曲靖停住了还在叠衣服的手,顿了顿,继续叠起来:“我说过了,等我想明白了就会回来的。” “那你什么时候才能想的明白,才能知道妈妈是为了你好呢。等你想明白,那又是多久呢,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一年,两年?” 曲靖没有说话,曲妈妈不会想到,这个时间,远比她自己想象的更要长久。 曲靖离开那天,下着大雨,曲妈妈因为公司的事缠身,所以没有去送他。在家里,她不止一次的提醒自己的儿子:“身份证带了吗,那车票呢,银行卡呢,钱不够了记得跟妈妈说,会立刻打给你的。” 曲靖翻翻自己的包,一一确认好,向妈妈道了别,下楼坐上了在那里等待已久的出租车。 曲妈妈站在窗口,默默的看着那辆载着儿子的车越走越远,越走越远,然后逐渐消失在迷蒙的雨帘中。她也不清楚自己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第二十二章 从夏天到秋天,再从秋天到冬天,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谁也不知道到底是过了多长时间。恍然间,窗外又是冰天雪地,纷纷扬扬的雪花在半空中盘旋着飞舞着,静静等候着坠落。曲靖站在阳台上,隔着栏杆眺望这一方雪景,不自觉的伸出带着线手套的右手,接住了这一个个无处归依的冬日小精灵。凑近了看,晶莹剔透,像六角形的白色花朵,还层次分明,真的就像曾经有个女孩告诉他的一样,圣诞前夜,商店的橱窗里挂的满满都是它,原来都是真的,美好如斯,只是因为太过细微,所以没有注意。不知道那个女孩,许久不见,她还好吗?原来,已经过了那么久了呢。 寝室的同学叫他:“曲靖,今天Z市冰雕展呢,我们都去,你要不要也去看看?” 曲靖回头,朝来人微笑:“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玩的尽兴点。” “嗯,那你就在家里看门喽。” 曲靖点头,目送那人离开,转头又望向漫天大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不再想把自己流放到巨大空洞的空气中,不再想把自己放到熙熙攘攘嘈杂万分的人群中……因为热闹过后,是更大的悲伤,更清晰的回忆,和更疼更疼的自己。 室友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一个小小的冰雕纪念品给他,可能是为了想要弥补他没能去看的遗憾吧。深色的木质底盘上是精致透明的女子形象的小冰雕,拿在手里,轻轻的,轻吐一口气,明明不是故意的,可好像是呼出的气体里带着自己体温,剔透的冰雕忽然间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白雾,随后愈发细弱,液体像眼泪一般缓缓下滑。她是在掉泪吗,不知怎么的,心像被狠狠的抽了一下。 曲靖这种类似于把自己囚禁起来的举动维持了不知道多久,也不知道还会维持多久。可能是因为无法原谅自己,抱着一种赎罪的心理把自己局限在这一方土地上,天空下,不去寻找快乐,也不去设想未来,可能他自己的脑子里也只是一个个解不开的谜团。直到,一个电话的到来,陌生的号码,他看了好一会儿,还是接了起来。 “小靖啊,是妈妈。” 曲靖听着这久违的声音,顿了一顿,眼睛盯着一处,看不出来有什么表情。 曲妈妈的声音继续不停的从电话那边传来:“别在那里待着了,回来好不好?妈妈这里,发生了很多事情,你爸爸他病了,病的很严重,所以,你回来帮帮妈妈,好不好?” 曲靖一动不动,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握着手机,良久,才道:“好。” 坐在回家的列车上,听着车轮滑过铁轨时那巨大的轰鸣声,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树影,景色逐渐从陌生变得熟悉,仿佛又可以再回到过去,一切都没变,可一切却又分明已经变了,丢了的人,可能再也寻不回了。过了那么久,不知怎么的,只要一想起来,心里还是会空落落的泛着疼。 回到曾经生长过的城市已是半夜,天空像是被泼了墨一般乌黑。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只有马路两旁一排一排的路灯在发着微微昏黄的光。曲妈妈安静的在出站口等候,曲靖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她。那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没变,一样的妆容精致,一样的波澜不惊。他走近她,她理所当然万分娴熟的拿过他手中的行李箱,说:“我带你去见见你爸爸。” 他们母子二人坐上了在那里等候已久的轿车,半夜里,一阵引擎发动的声音,随后,这辆车便呼啸前行,没多久,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 曲靖听了妈妈的电话,对家里的情况大致有了了解。他知道爸爸病了,爸爸住院了,可能是因为病的有些严重,但他始终没有想到竟会是这么严重。穿着隔离衣,站在重症监护室里,闻着满是消毒水气味儿的空气,听着心电监护仪发出的“滴滴滴”的声音,始终感觉像是在做梦。那个永远有做不完的工作,永远忙的像个陀螺一样停不下来的爸爸,居然安静的躺在这里,被病魔摄去了心魄。 过了探视时间,出门,站在医院的走廊里,曲靖仍旧默默注视着躺在里面的那个人。虽然小时候,甚至是长大以后,一年都和他见不了几次面,像个陌生人一般。可是,他毕竟是爸爸,自己的身体里,流淌着属于他的血,这是一种永远抹杀不掉的羁绊和牵挂。 他问:“我爸到底怎么了?” 曲妈妈回答:“是肝淤血,医生说是肝脏的肿瘤引起的,已经做了手术了。” “那现在,是不是没有什么大碍了?” “如果我说是,那你是不是就准备一辈子不回来了?我承认,当初是我逼你做了自己不想做的事,是妈妈错了。可是你呢,这几年来,你让我天天为你牵肠挂肚,你是不是也不对?那个女孩,真的那么重要?” 曲靖垂下眼眸,长长的眼睫遮住了那双灵动的眼睛,他回答:“妈妈,可不可以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当初那个没有承认的人是我自己,所以只能怪我自己,怨不得别人。这么多年,是该忘了。” 曲妈妈听了这些话,心里更加不是滋味,语气也和以前不一样,显得有些咄咄逼人:“忘了?是该忘了,可你真的能忘得了吗?六年,整整六年,你换了手机,不和家里联系,不告诉我们一点关于你的消息,后来居然连生活费也不要了,打过去你也不取,甚至还还了头几个月我给你的现金。本科以后考研,还是不回来,我们去找你也避而不见,这是怎么,要和爸妈彻底划清界限?还说要忘记,你这是忘记时该有的样子吗。妈妈了解你,我平日里再怎么和你生疏,可你毕竟是我亲生的,我了解你,你忘不了的。你现在这么波澜不惊,不过是因为你大了,成熟了,知道怎么把事情藏在心里面了。 曲妈妈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忘不了就算了,那就不要忘。这么多年,我也想通了。什么也比不上家庭重要,你们如果是真的有缘分,能再次遇见的话,妈不阻拦你。当初那件事,确实是我太自私,没有处理好。这次呢,借着你爸生病,把你叫回来,一方面是想让你们父子俩能常见见面。免得多年不见,生疏了。另一方面呢,就是想告诉你这个事,我和你爸这一辈子,就你一个孩子,没有人会比我们更希望你好。” 曲靖毕竟也是个孩子,耳根子软,听不得这些软话,只一瞬间就原谅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妈妈,喊了一声:“妈。” 曲妈妈说:“所以呢,感情的事随你。你喜欢谁,想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妈妈一定支持你。” “谢谢妈,对了,爸病了,那现在公司的事都是谁在打理?需不需要我帮忙?” “自从你爸病了以后,我没日没夜的照顾,公司的事就全都托给了以前你爸带的一个学生,也就是现在公司里的总经理。什么大事小事,都叫交给他了,正巧你现在回来了,我就准备把公司全权交到你手上,那人做的再好,也终归是个外人。而交给你,我才能真的放心。” “那我什么时候去公司呢?” “过两天吧,你刚回来,这里变了好多呢,你先休息休息,四处转转,待我回去开个董事会议再说。小靖,公司可是爸妈多年来的心血,虽说我们在你小时候天天忙,没时间陪你,都是忙公司里的事,可是到头来,这些都是要给你的呀,你可千万不要让爸妈失望。” “嗯,我知道。” “那你先回去吧,你爸这里有我就够了,给,这是家里的钥匙,王司机应该在楼下等你呢,就是送我们来的那一个。” 曲靖从曲妈妈手里接过家里的钥匙,想想自己在这里也帮不了什么忙,于是道了个别就转身离开了。 坐近通体酒红的私家车,和司机没有过多交流车便开动了,路过一路车水马龙繁华街市,拐进寻常巷陌人烟寂寥的小道。这曾是自己见过走过千千万万遍的地方,恍然间,却变得和以前不大一样了。曲靖望着窗外,吹着已近凌晨的风,凛冽的,疼痛的,心却变得一点比一点清晰。 回到家,天已是全亮,曲靖困倦的躺在床上,没多久便进入了梦乡。 ☆、第二十三章   古往今来,但凡有大事发生,哪里都不缺少嘀嘀咕咕、说三道四的路人甲乙丙丁。这不,曲妈妈刚代表还在医院里休养的曲爸爸召开了一个董事会议,表示把夫妻二人在公司里的执行权力全数交给儿子曲靖之后,便掀起了轩然大波。   元老级别的董事们纷纷质疑曲靖的能力,认为此举实在欠妥。他们印象中的曲家公子,仍旧是几年前那个玩世不恭,成绩家教都一塌糊涂的花花公子。可曲氏公司毕竟是曲氏夫妇一手创办的,即便后来上市了,曲家人也依旧拥有绝对多数的股票,实在是不好反对,或者说,即使反对,也不会有任何效果。所以他们只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然后再烂在心里,顺便感叹一下曲家的公司就要败在曲靖手里了。   老董事们不言不语不露声色,他们手底下的小兵子可不这样。刚开完会没多久,也不知是道谁带出来的消息,说曲老板要把公司传给自己儿子了,一时间一传十,十传百,管它真真假假,全在坊间传开了。而在这些散布消息的人中,喜欢小道消息的女性角色占了绝大多数。当然,她们的侧重点是绝对不会和那些忧心忡忡的老董事们相同的。   职员A用唯恐天下不乱的夸张语调对职员B说:“知道吗,今天啊,我们这家公司可就要易主了。”   职员B一脸惊慌:“什么?易主?那会不会,会不会变革公司制度,会不会裁员?天哪,我好不容易才考上这家公司的耶。”   职员A连忙安慰这个已然失措的职员B:“哎呀,你先不要这么激动嘛。再怎么换主人,也都是姓曲的,不过是老子传儿子这种模式啦,不会有什么改变的。”   职员B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拍拍自己的胸口:“哎呦,你怎么不早说,真是差点被你吓死。”   职员A一脸无辜:“其实我本意是想和你谈谈这个即将走马上任的新小东家,谁知道你会想那么多呀。”   “无论是老东家还是小东家,还不都一样高高在上,见都见不着,有什么好谈的。”   “你怎么这样啦,八卦一下总可以吧。”   “要八卦你自己八卦吧,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没时间陪你。”   职员A站在原地,默默的看着职员B渐渐走远,一场兴致冲冲的谈话就这样无疾而终。不过,她们说的也确是事实,曲靖在这场董事会议之后,确是要走马上任了。   当天下午,曲靖便直直奔赴曲氏集团总部大楼,与现任的执行总裁交接工作。   曲爸爸选定的代掌权人叫陆海,二十出头的年纪,比曲靖小一点点。陆海是从刚毕业的时候就来到曲氏,跟在曲爸爸后面学习,有不少年了。当初在医院的时候,曲妈妈说把曲氏交给外人不大放心,弄的曲靖一直觉得现在这个掌权的是个多么厉害的角色呢。结果今日一见,完全像是自己学校里的小学弟,倍感亲切,顿时觉得曲妈妈真的是多虑了。   陆海一看曲靖来了,半点也没扭捏,干干脆脆的抱着一大摞资料就去找他了,张口还就是“靖哥”,一点都不显生分:“靖哥你看,这是TS和我们合作的case,董事长走的这些天,我手里大的项目就这一个,你要仔细看看。其他的嘛,都是小case,交给下面的人就可以了。但是大致的进程你也要关注一下,心里有数差不多就行了。我这里的资料就这么多,都给你拿来了,你看看,我就在边上,不懂的问我。”   “就这么多”的资料摞在桌子上,都快比坐着的曲靖还要高了。曲靖对着这些文件,看了又看,看了又看,颇有些不解,想着想着还就给问出来了:“人家交接权力的时候都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的,到你这怎么就这么干脆。”   陆海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从刚毕业就进了曲氏,一直跟在曲老板后面打下手,跑腿干活什么的都习惯了,让我一下子到了决断的这个位置,还真是很不习惯。现在呢,靖哥你来了,让我重新回归原来的助理位置就好了。”   曲靖突然间就明白爸爸为什么会把曲氏的执行权力交给这个人了,如果是自己的话,也一定会这么做吧,妈妈真是多虑了。   资料看起来多,整理起来更多,理解起来难,一个一个累加起来更是难上加难。   这几天里,陆海和曲靖都把办公室当家了,吃在那里,睡在那里,谁都想早点完成工作。   又是一天华灯初上,曲氏早已过了下班时间,整栋楼只有他们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曲靖可能是因为太累了,看着看着文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陆海也困的打了几个哈欠,放下手里的文件,抬眼就看见了闭着眼睛,万分疲倦的曲靖。他随手拿上沙发边上的外套,欠着脚,轻轻的,小心翼翼的走过去,给曲靖盖上。可是没想到这一点点动静还是惊醒了曲靖,他揉了揉还有些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的问:“现在几点了?”   陆海抬手看看表:“已经快九点了,要不我下去给你带杯咖啡回来醒醒困?”   曲靖拉过自己背上的外套,站起来穿好:“不用了,我自己下去就好,还可以顺便吹吹冷风。”   “那我在这里继续整理吧,记得把外套穿好,外面冷。”   曲靖走上前,拍了拍陆海的肩:“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吧。这些天拉着你一起做事,真是辛苦了,剩下的我可以自己完成的。”   陆海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是一回头,曲靖早已消失在了门的那一边。   外面可真是冷呀,没有下雨也没有下雪,干冷干冷的。路上的积雪已被扫至了马路两边,马路中间只剩下一点潮湿的痕迹。曲靖沿着这些痕迹走了很久,他只是漫无目的的想到处看看。其实曲氏楼下就有一家星巴克,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走的远一点,看看这个许久未见的城市。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到了哪里,直到越来越深的巷子里出现了一家名为“蓝岸”的咖啡馆,他才忽然记起此行的目的。走进去,在柜台那里点了一杯摩卡。女店员亲切的问道:“要加糖吗?”   曲靖礼貌的拒绝。   “需要打包吗?”   “嗯,谢谢。”   女店员朝他笑笑:“不客气。”   在等待咖啡的空档,曲靖四处打量了一下这家平日里未曾见过的咖啡店,因缘巧合吧,今天不知怎么的,就来到了这里。这家店看来很别致,落地的玻璃窗,透明的天花板,抬头可见星光,手边是略显落寞的街景,像一个从天而降的玻璃罩。人在里面,看得见,却触不着,想到这里,曲靖回头对店员抱歉的一笑:“不好意思,这杯咖啡,我想在这里喝。”   店员听了,也回他一个同样的微笑:“没关系,请挑您喜欢的座位,马上我们的服务员就会把您的咖啡送上。”   在看到曲靖的瞬间,在那一瞬间,苏小冉觉得自己应该会不小心打翻托盘。杯子里的咖啡会溅出来,烫伤自己。最不济,也应该死死的捏住托盘的边角,在掌心留下鲜红的烙印。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她只是把托盘稳稳的轻轻的放在了曲靖所在的位置上,内心不泛一丝波澜,出乎意料的平静。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也许,自己是真的放下了吧。   曲靖听见声响,收回观赏夜景的目光,抬头,本想道一声“谢谢”。只一眼,这两个字却像哽在喉头,张张嘴,终是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苏小冉朝他笑了笑,例行公事似的,随即转身便要离开。   曲靖感觉自己眼眶湿湿的,烫烫的,那些日日夜夜,年年月月里累计在心头想要对她说的话,那些午夜梦回时的辗转反侧,那些纠缠着自己,让自己夜不能寐的心酸和愧疚,本想都告诉的,只要上天能再赐予自己遇见她的机会,便都会告诉她的那些心事。此刻,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沉默着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缓了好久,才终于又找回自己失落已久的声音:“我们谈谈,好吗?”   苏小冉站在那里,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她只是沉默的站在原地。   两人僵在那里,维持着一开始时的姿势,也不知会持续多久。刚巧,一起工作的方兰送餐时路过,正好看到了这一幕,万分有眼色的凑上去:“小冉啊,是不是遇上了老朋友呀,没关系,你们坐着聊,你的事儿我先去帮你顶上”,说着就往点餐台那边走,边走还不忘回头叮嘱苏小冉“你别急啊,坐下来慢慢聊,这边有我呢。”   苏小冉听了,着急着想要辩解,可方兰是个急性子、热心肠,刚嘱咐完自己就一溜烟跑了。弄的苏小冉去也不是留也不是,可躲避总解决不了问题,索性回过头,拉开曲靖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曲靖见她没有离开的意思,放了心,也坐回自己的位置。   两人面对面坐着,各怀心事,却是相对无言。   一阵难以忍受的沉默后,曲靖开了口:“你……都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苏小冉牵拉嘴角,扯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这个问题,如果你早些年问我,我会告诉你‘有’。我有很多很多话想要告诉你,想要问你。你说你喜欢我,是真心的吗,如果是的,那时候的你为什么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你说你会陪着我,是真的吗,如果是的,那这些年里,你在哪里,在我孤苦无依,举目无亲,不知道该去哪里的时候,你在哪里?这些话,本都想对你说,本都想问问你。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渐渐忘了,忘了我们为什么在一起,甚至忘了我们曾经在过一起。我从旁观者的角度审视自己,慢慢的就想通了。我们都是一条无限延伸的射线,都有彼此要过的人生,在不断往前走的道路上遇见彼此,两线交汇,我以为那是一生,其实此后,会是更大的分别。没有谁会和谁永远在一起,人都是会变的。”   曲靖试着说服她:“是的,人是会变的。会长大,会苍老,会改变很多很多,会遗忘很多很多。但是有些事,并非刻意而为,却怎么也忘不了,怎么也改变不了,就像我不习惯咖啡的苦味,无论是研磨、速溶、加糖,还是加炼奶,无论是喝了一百杯,还是一千杯,却怎么也习惯不了。就像我忘不了你,即使过了五年、十年,又能怎么样,记忆在时间的洗涤下却越来越清晰。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也知道你不会原谅我,没关系,因为连我自己都无法轻易原谅自己。这些年来,我不断的在想同一个问题,如果当初,我们形同陌路,你会不会比现在过的好一点。再或者,如果我当初勇敢的站起来,承认这一切,我们是不是会比现在幸福一点。”   “现在这个假设已经不再有意义了,我觉得我过的挺好。当初我是恨过你,恨过你妈妈。可是现在,我突然就明白了,她是有她的道理的。一个人毁灭,总比两个人一起毁灭要好一点。”   曲靖哑然失笑:“好一点?一个人走了,带着歉疚和后悔,一个人留下了,带着痛苦和委屈,其实谁也没有好一点。”   苏小冉道:“一开始心里确实很难过,我被赶出家门,无处可去。深夜里,一个人站在四处灌风的十字路口,耳边静谧的可怕,我就想,要有个人能和我说说话就好了,甚至什么都不用说,只陪在我身边就好了。可是这都过去了,我现在很好,没有爱谁,也没有恨谁,很平静。”   “你……还愿意,让我陪在身边吗?”   苏小冉没有回答他,只是问:“你还记得我们高三时学校新修的一个池塘吗?那里面有很多很多五颜六色的金鱼,游过来,游过去。平时不会跑到上面,只在下雨的时候才冒出头吐几个泡泡。”   “记得,我怎么会忘。”曲靖发现自己嗓音干哑,喉咙更是紧的发疼。   “那你一定也记得池塘里的水很清,倒映着树的影子,还泛着点儿绿。上面总是不多不少恰到好处的漂着几片荷叶,荷叶上还有一朵朵未曾开放的荷花。我很喜欢它们,我觉得这一片片叶,一朵朵花,是最富生机的存在,甚至连游来游去的鱼儿也及不上。”   曲靖抬头看她,她的目光却直直穿透他,落在了某个不知名的回忆深处:“离开那天,我很舍不得它们,所以我去向它们告别,我凑进了看,我伸手触碰它们,那个时候,我才发现,无论是花瓣还是花叶,都是硬的。原来,我喜欢了那么久的东西,都是假的。”   曲靖一点一点的认真听着,背脊也一点一点的慢慢变凉。   “你以后,不要再来了。”苏小冉看着他,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四章   苏小冉分明记得自己对他说过不要再来了,可是现在,这个人就坐在不久前他曾坐过的位置上,喝着他不久前曾喝过的同种口味的咖啡,把不久前自己曾说过的话当耳旁风。   苏小冉观察了他好一阵子,最后还是没能忍住,来到他面前,坐下:“我想我上一次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我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对你说过‘请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曲靖没有看她,目光飘向窗外:“我只是来喝一杯咖啡,没有别的意思,回来了那么久,喝过那么多的咖啡,还是最喜欢这里的味道。”   苏小冉知道他,明白他,毕竟是曾经那么那么喜欢过的人,他想什么你都知道。可是她已经不想再和他有什么交集了:“曲靖,你知道吗,发生了那件事以后,我一直一直都在等你,即便他们都笑我,都在背后议论我,都说你只是玩玩我,可我还是愿意相信你,我相信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所以我也一直在等。可是呢,最后我等来的是什么?你有原因,不能告诉我吗,不能抬头看看我吗?我真的爱过你,也真的等过你,可是时间太久,你都不给我答复,久到我几乎已经忘了你的模样。你知道,我们已经没可能了。”   曲靖的眼里闪过一丝落寞,但很快,他就垂下了眼眸,隐藏住自己的落寞。   苏小冉以为这次是真的和曲靖告别了,却没想,没多久,他又来了。他来也就算了,苏小冉忍了,可他现在显然已经把这儿当自己家了,天天来,上午来,下午来,晚上居然还来,而且不呆到打烊绝对不会走。坐在靠窗的位置,随身带着电脑和文件,喝一口咖啡,打几个字,走了还不忘带几杯回去,整个人都掉到咖啡窝里去了。没几日,曲靖也算摸出门道了,他渐渐知道了苏小冉什么时候上早班,什么时候上晚班。至此以后,他便不再做一些无用功,只在能看见苏小冉的时候跑来,不再天天傻傻的在这里等候了,他毕竟也是有公事缠身的人。   日日这样,都快成了习惯了,苏小冉预感不大好。果然,曲靖树大招风,没多久,就把他妈妈给招来了。此刻,和这个自己曾经深深恨过的妇人面对面的坐在一块儿,彼此相安无事,真是让以前的自己想想都觉得不大可能,可事实就是这样,时间在不经意之间忽然就改变了很多事情,不留痕迹的。   曲妈妈颇为局促的坐在苏小冉对面,手指轻轻的抓起自己裤子的布料,又轻轻的放开了。她端起面前的茶水,啜了一小口,再默默地放下手中的杯子。   苏小冉则显得有些不大专心,扭着头,四处看看,顿了一会儿,再四处看看。比起曲妈妈的到来,她更好奇的是曲靖今天为什么到现在了还没有来。心下涌起一阵小小的失落,当然,她自己是不会承认的。   曲妈妈好像看出了她的心事,不急不慢的道:“你不用看了,小靖今天是不会来了,他有一单很重要的生意要谈,最快也要挨晚才能过来。”   苏小冉诧异的看了一眼曲妈妈,好像被猜中了心事一样红了脸,不过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曲妈妈接着说道:“我这几天去公司,见小靖天天往外跑,常常都是白天去晚上才回来,还没事带几瓶咖啡,送送这个,送送那个,甚至连职员都送,上瘾了似的。听陆海说,这事儿已经持续了好久,我看到的还仅仅只是最近的他,情况还不知道好了多少呢。小靖刚开始接管公司,凡事还是很认真的。能让他这样,弃公司于不顾的人或事,我估摸着也只能是你了。所以我问了地址之后就来了,你不要怪小靖,和他没关系,他什么都不知道。”   苏小冉还是默不作声,低着头,无声无息的对着自己面前的饮料发呆。   “以前的事情,我本是想要保护小靖,即使他小时候我再没有好好的疼过他,陪过他,可他毕竟是我儿子,是我的亲生骨肉,我想他好。所以碰到了这样的事儿,我第一反应就是抛弃你去保护他,这也算是本能。我以为这样是为他好,以为时间和距离能改变一切,日子久了,他慢慢的就会忘了,却没想到,他却是动了真心。他有没有告诉过你,你走了的这些年里,他报了Z大,去了离家最远最冷的大学。而在他念本科和考研的这么多年里,他一次都没有回过家,他是在怨我啊,怨我那样对你,这我都知道。可他毕竟是我的儿子,我舍不得他难过。以前的事都是我的错,和小靖无关,是我不让他承认,是我告诉他说,只要他不承认,我就会把你送到一个安全的没有人认识的地方,换个身份,清清白白的重新开始,他一直都是想去到你身边,去陪着你的,所以,请不要怀疑他。他所做的这些伤害了你的选择,都是我逼他做的。”   苏小冉沉默的啜了一口饮料,呆呆的坐着,直到曲妈妈离开,直到天渐渐的暗了,她都没有出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晚上,曲靖忙完了要谈的生意,急急忙忙的和陆海交代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就一阵风似的往苏小冉所在的咖啡厅里赶。   照例选了自己常坐的靠窗的位置,照例的点了自己常点的同种味道的咖啡,便安安静静的坐着等待,一边环顾四周,寻找着苏小冉的身影。可周围充斥着一个一个陌生的面容,始终见不到自己想要见的人,终于,曲靖耐不住了,伸手拦住为边上桌送餐的方兰:“不好意思,我想请问一下,在这里工作的苏小冉在哪里,怎么这么久了还没见到她呢?”   方兰看了曲靖一会儿,然后恍然大悟:“哦,你就是那个天天来找小冉的人啊,她今天说有点不舒服,先走了,没多久,”她伸手朝窗外的某个地方一指:“喏,就是那条路啦,小冉天天都是沿着那条路回家的,你也走那条路追她,说不定还能碰上呢,她没走多久。”   曲靖听完,和方兰道了谢,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就往外跑。   方兰站在原地楞楞的看曲靖在短短的几秒钟内将这些动作一气呵成,然后转头看了看曲靖方才坐的位置,他刚刚点的那杯咖啡还在温温的冒着热气。   苏小冉再一次伸手拉紧自己的外套,真冷啊。再一次回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后,还是一样什么都没有,可她总觉得自己身后隐隐约约传来一阵一阵的脚步声,漆黑漆黑的夜空,挂在空中孤单冷落的皎月,昏暗明灭的路灯,照得树的影子在空白墙壁上诡异的晃动。   好像又听见了那断断续续的有意隐藏着的脚步声,感觉好像背后又出现了那时隐时现的黑色影子,再一次疑惑的回头,一样是什么都没有,徒有随着夜风微微晃动的树影。   今早新闻直通车播报,在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本市已发生了六起强奸案,这几起案件作案手段强硬,给被害人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造成了极大的伤害。犯罪嫌疑人赖某仍旧在逃,据当事人叙述,嫌疑人戴黑色针织帽,右手手腕部有长条形疤痕。此起案件影响极坏,女性市民人心惶惶。警方表示一定会尽快将嫌疑人捉拿归案,同时也提醒广大女性市民,夜晚最好是不要一个人单独出门,即便有事,最好也是有家人陪同。   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想起了这条新闻,由于嫌疑犯还未捉拿归案,几天来,这一直是本市新闻的头条。苏小冉抬手看了看表,已经11点多了,她用右手的手心握了握左手的手背,想要暖一暖,结果还是一片冰冷。不知怎么的,心里忽然间一阵发怵。   正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再一次回头看看,走回去确定一下的时候,后面的人好像也厌倦了这种慢悠悠的猫捉老鼠的游戏,无所顾忌的快步跟了上来。苏小冉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侧过头,瞥见那人头戴黑色针织帽,视线继续往下,那人的右手如电视上报道的嫌犯一样,有一道挺长的疤痕,而他的手里,此时正握着一把没有任何保护的水果刀,刀锋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着冷冷的清光。   苏小冉整个人都僵住了,无意识的用自己冰冷的手捂住那还来不及发出的尖叫。   让人发抖的声音从身边传来:“小姐,一个人走夜路不寂寞吗?”   苏小冉握了握拳,可是手哆嗦的实在太厉害,怎么都握不紧。她咬了咬已有些打颤的牙,迈开颤颤巍巍的步子,逼迫自己往前走。想跑的,却怎么也跑不起来,想走快一点的,结果每一步都迈的异常艰难。   果然,没走几步变被人拉住了手,那人的手滚烫滚烫,苏小冉直觉想要挣脱,却怎么也挣脱不开,反而被拉的更紧,再一拽便被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听着他一下一下跳的不怎么规律却很有力的心跳,有种莫名的熟悉,后仰一点点,慢慢的抬起头,像慢动作回放一样,很久很久以前,上学时必经的那条泥泞的小路,放学后路灯昏暗的马路上,无论是教室里,池塘边,还是夜夜被梦魇惊醒时,她都见过这个人。有爱,也有恨,却从来没有现在这样,那么平静,那么安心。   他也看着她,眼神专注,眸子晶亮,像盛满了整个银河的光辉。良久,他低头吻住了她,像夏夜的微风一般轻盈温柔,她甚至忘了要推开他。   不知什么时候,曲靖身后的那个刀疤男子已经走了,只留下一地随风晃动的树影。直到这时候,苏小冉才慢慢有了推开他的力气。他倒也没有过多反抗,很轻易的被推开了,她收回刚刚不自觉的环住他的手,感觉有些潮湿湿的难受,抬起来一看,指尖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了鲜红的血迹。   苏小冉忽然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停了,抬头看他:“你受伤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月光太过惨白的缘故,曲靖的脸看来有些苍白,他看着她,云淡风轻的笑了笑:“没关系我衣服厚,只是不小心碰了一下,不碍事的。”   苏小冉让他转个身,背对着自己,仔仔细细的确认了一下,确实只是擦了一道口子,可能是过来的时候被那人手里的刀碰了一下,没什么大碍,正好也快要到家了,她便让曲靖跟着,到时候给伤口消消毒,擦点药,应该就没事了。   当苏小冉提着大包小包从药店里买来的医用棉签,酒精,还有一些外伤用药时,曲靖还是觉得有些夸张了:“不用这样吧。”   苏小冉不搭理他,让他背过身去,用棉签蘸了酒精,一点一点擦着创面,还不时用嘴巴吹吹,怕他疼,可他还是疼的哆嗦了一下,她问:“怎么了,疼吗?”   曲靖侧过脸,对她笑笑,嘴硬道:“不疼。”   苏小冉有些心疼,又有些讨厌他的嘴硬,小心收着劲,用有棉花的那一段戳了戳他的伤口:“不疼吗?”   曲靖疼的龇牙咧嘴,不敢再嘴硬:“疼,疼。”   得到满意的回答了,再小心翼翼的上药膏,贴上几块创可贴,连嘴角什么时候悄悄上扬的都不知道:“刀口不是很深,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但你明天最好还是去医院看看,这样会比较放心。”   曲靖的视线一直跟随着她,从她收拾东西,开门,离开,之后才开始打量起这间她居住的小房子。视线环绕一圈,最后柜在床头柜上停留了下来,那里有一个半开的小盒子,盒子里,罐装饮料的拉环静静地躺在里面。可能是因为时间太久了,都有些掉色了。   “以后等我有钱了,你就拿着这个跟我换。”   “换什么啊?”   “钻石戒指。”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五章   那天以后,曲靖还是像往常一样带上公文包,带着电脑,带着文件,坐在窗边,慢慢悠悠的喝上一杯咖啡。待到她下班,若是晚了,他便安安静静的跟在身后,送她回去,却是一句话也不说。苏小冉看在眼里,心里也知道,却也是什么也不说,偶尔,只是偶尔,会常常不自觉的朝他看一眼。那天以后,还是有些什么,悄悄的变了。   苏小冉漫不经心的往咖啡里加着糖,再用小勺一遍一遍顺时针的搅拌着。   方兰装作不经意的朝曲靖瞟一眼,再装作不经意的朝苏小冉瞟一眼,可他俩好像串通好了似的什么都不提,无奈,方兰只得大声的清了清嗓子,苏小冉还是一脸面无表情,没办法,只能拍拍她的肩了。   苏小冉身形猛的一颤,一脸不知所措的朝旁边一看,弄的方兰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但该问的还是要问的:“小冉啊,上次那来找你的男的是谁啊?”   “上次?有人来找过我吗,不就是那天曲妈妈来时候的事吗?”   “没有啊,有天晚上你不是走的早吗,你走后没多久啊,就有个男的来找你了,我还告诉他你刚走没多久呢,我还看他匆匆忙忙的就追上去了,怎么,没追上你吗?喏,就是那边的男的,他不是常来吗,是谁呀?”说着,还伸出手指,指了指乖乖坐在边上盯着电脑看的曲靖。   苏小冉顺着方兰指的地方看了一眼,随即继续低下头漫不经心的捣鼓自己手中的咖啡,语气淡然:“没什么,就以前的一同学而已,都好久不联系了。”   “真的吗,我怎么看他好像很紧张你的样子。那天我告诉他你刚走没久,立刻连外套都没来得及穿,直接匆匆忙忙就追上去了。”   苏小冉停下搅来搅去的勺子,朝方兰笑笑:“真的只是以前认识的同学,像他那样一看就是富人家的孩子,即使有什么,也是不被允许的,不是吗?我不想让自己这么累,只要能和一个真心实意爱我的人在一起就足够了,别的什么,我不奢求,也不敢想。”   方兰看着苏小冉,她的表情是自己从未见过的久远,还掺杂着很多不知名的情愫,终归还是识相的没再问下去。   晚上下班下的还是很晚,天上挂着的星星月亮,也没能给地上的人儿带来一点光亮。苏小冉抬头看了看夜空,搓搓冻得有些发红的双手,掏出包包里的针织手套准备戴上,结果却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曲靖给抢了过去。   苏小冉白着眼看他把手套戴在自己手上,一边感叹手套的弹性好,一边不忘损他:“天很冷的好不好,您老能悠着点儿别再来烦我了好吗?”   曲靖笑呵呵的用戴着手套的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露出特欠扁的表情:“啊,好暖。”   苏小冉不想给自己找气受,没再搭理他,自顾自的往前走,踩过厚厚雪白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曲靖跟在苏小冉的身后,也咯吱咯吱的跟了过来,他的语气有些软软的,像一碰就碎的布丁果冻:“小冉啊,那天我妈妈来,我是不知道的。如果她说了什么话,你听了不习惯或是伤到你的,你就把气发到我身上好了,不要积在心里。”   苏小冉还是继续往前走,曲靖上前一步侧过身拦住她,然后脱下戴在手上的针织手套,套在了她的手上:“还有啊,以后不要戴这种毛线织的手套,不暖和,要戴里面有一层棉保暖的,要不然你手冰冰的,捂不热。”   苏小冉低头看看戴在自己手上的手套,温温的,带着他的体温。   也不知怎么的,就不受控制的点了点头。   曲靖低头看她,眼里盈满了笑意。   苏小冉具体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渐渐的慢慢的迎回了以前的回忆,好的,不好的,开心的,难过的。曲靖,曲妈妈……他们都在这间小小的咖啡店里和自己重逢,和自己回忆中的人们重逢。   玻璃门轻启,苏小冉直觉有人走到点餐台,走到自己的面前,却又迟迟不见动作不听声音,她好奇的放下手里的笔,抬头去看。   她面前站着的,是许久许久未见过的谢静言,想来,也有不少年了吧。   谢静言就那样站在苏小冉对面,不能动,动不了,也不敢动,生怕一个不经意又丢了这个自己日日思念着的女孩。从小到大的好朋友,高中三年的同桌,能够分享秘密,分享感情的,除了面前的人就再没有别人了呀。   谢静言吸了吸有些发红的鼻子,声音闷闷的:“小冉啊,这些年,你倒是去了哪里啊?”   苏小冉感觉自己的眼睛也有些发烫,好不容易再见,不想再继续这样伤感的话题,便问:“那你呢,怎么找到这里的?”   谢静言伸手指了指离自己不远的那张桌子:“不是今天刘文婷搬新家吗,我们陪她一起采购,逛累了看这里有一间咖啡厅,就想来歇歇脚再走。”   “我们?”苏小冉看过去,那里坐着刘文婷还有楚新岳,不禁失声道:“你们?”   谢静言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是我们……陪刘文婷一起的。”   苏小冉有些不可置信的来回看看楚新岳,再看看谢静言,不禁又道:“你们……居然……”   谢静言为难的搓搓手,红着脸解释:“其实,本来因为你那件事我是很恨他们来着,可是后来,慢慢的,我觉得曲靖并不比你好过到哪里去。那个时候我才明白,他对你是真心的,楚新岳说,曲靖之所以会那么做,全都是他妈妈逼的,说如果不这样,就会让你在学校里待不下去。不光是我们这一所高中,整个区,整个市都有可能。曲靖是迫于无奈,你想想他一个那么爱玩,那么爱开玩笑的一个人,忽然变成了这么一个样样都出色的三好学生,不是一件很值得人深思的一件事吗?”   苏小冉的眼睛一直盯着一个地方看,一直看一直看,好像听了谢静言的话,又好像没有在听,良久,才轻轻笑道:“解释什么,我又没有怪你。”   谢静言看着她,愣了半晌,才恢复过来,笑着拉住她:“过来过来,刘文婷今天刚搬了新家,你也来帮帮忙吧。”   苏小冉本能的想要拒绝,可眼见着都已经到了桌边上,便笑着熟络的凑了上去。   刘文婷睁着一双大眼睛看她,楚新岳也没见过世面似的睁着个大眼睛。   谢静言忙着打马虎眼:“看吧,你们都多久没见了,以前可熟着呢,现在也赶快熟络熟络吧。”   听了这话,刘文婷忙往里腾了一个座位,楚新岳则搓着裤腿,局促的站了起来。   苏小冉道:“你们这都是怎么了,我又不是吃人的妖怪,这么拘谨干嘛呢。”   楚新岳不自然的干笑了两声,又恢复了油腔滑调的本性:“这不是看你来了,激动的吗?怎么样,这几年过得好不好?”   苏小冉坐下来,面对着楚新岳:“就如你所见的这个样子咯,还能怎么样,孤身一个人,又能怎么样呢。”   一看气氛有些尴尬,刘文婷赶忙转移话题:“小冉啊,今天我搬新家,碰巧我们几个碰上了,不如一起溜达溜达,晚饭的时候再去我那儿叙叙旧,怎么样?”   苏小冉有点儿犹豫,都那么久了,还能心无芥蒂的一起吗?   相反的,谢静言可没她那么悲观,早笑开了花,表示赞同:“还是文婷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楚新岳一听,说:“既然人都凑的差不多了,不如把曲靖那小子也叫上,不然以后又要埋怨我了。”   刘文婷和谢静言一听大惊失色,又不好明目张胆的出言制止,苏小冉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看看窗外。楚新岳那个木头脑袋自己也是想不出来的,拿个手机跑到一边嘀嘀咕咕一会,然后一脸失望的回来了:“这个曲靖,居然说他有事儿,他居然有事,平日里最闲的就数他了。”念叨了半晌,也不见有人附和,便后知后觉的往旁边看了看。这一看不打紧,边上三个人,脸黑了两个。这才突然想到,在苏小冉面前说曲靖,是多大的禁忌,没办法,也只能干笑两声了。   谢静言瞪他,一脸恨不得拍死他的表情。   感觉有点诡异的四人行,不知怎么的就逛到原来的高中附近了,刘文婷提议:“好久没来了,不如进去看看。”   冬日里,偌大校园中,不知道为什么还在轰轰隆隆的施工。走近一看,原来是以前苏小冉很喜欢的那个池塘,现在已经被拆的四分五裂了,不知怎么的,心下一阵惆怅,问正在施工的工作人员:“这好好的一个池塘,怎么说拆就拆了呢?”   那正在施工的大叔用毛巾擦擦汗,也是一脸的无语:“也不知道打哪来的阔少爷,硬是要把这池的假荷花给折腾成真的。一大冬天的,又是塘泥,又是移植,真是瞎折腾。照我说啊,就假的好,还好伺候,真的需要操心的可就多了。”   夕阳西下,洒落一地余光,像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傍晚。办公室边上,她真心的对着他笑的那个傍晚。   他们四个去了刘文婷的新家,就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装修的还不错。虽然看起来不是特别的高档,却足够温暖。他们一起吃了一顿热气腾腾的晚饭,才各自回家了。   踩着一地月光,四周寂静寂静的,苏小冉想了很多,上楼梯的时候再想想,却忘了自己这么长时间到底在想些什么。   楼梯转角处,苏小冉从包包里掏出钥匙准备开门。抬脚,却僵在了原地。清冷的月光下,曲靖坐在台阶上,紧着一件衬衫,正眼眸漆黑的看着她,他说:“我在等你。”   苏小冉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默默的蹲了下来,握住他搭在膝上的手,一如想象中冰凉,不禁问:“你到底在这里等了多久?”   曲靖抬头朝他笑笑:“谁知道呢,你不是上午的班吗,我都没去咖啡馆,直接就来这儿了。可是怎么等都等不到。”   苏小冉气急败坏:“你傻啊,天那么冷,穿那么少,就傻乎乎的在这里等,不知道去找我,不知道问问我啊。要我说,都是你自己傻。”   曲靖的唇色苍白:“我本是想去寻你的,可又怕你正在来的路上,更怕我们就此走散。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感,可是我真的很怕,怕你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样,不说一声就消失掉,我那么努力的去寻你,却是怎么也找不到。如果我什么都告诉你,如果我一直一直的等下去,你是不是,就会回来?”   苏小冉伸手轻轻的触碰他的面颊,想起那一塘荷花,把他拥入怀中:“如果我知道,知道你那么后悔,那么难过,还会藏着那么多那么多的心事,我一定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六章   周末的客人好像特别多,苏小冉是第一次见小小的咖啡馆里挤进来这么多人,不禁还抬起头多看了几眼。   “一杯摩卡,不加糖,带走。”   方兰蹲下身,打开专门放打包的杯子用的柜子,里面的东西已经所剩无几了。轻轻叹了一口气,真是越着急越会出事啊。一边关上柜门,一边对旁边的苏小冉道:“小冉啊,这纸质的杯子快用完了,我这里走不开,你去仓库拿一下好不好?喏,这是仓库的钥匙。”   苏小冉停下手中的活计,解下围裙的带子,伸手便拿过了方兰递过来的钥匙,一边答道:“嗯,好。”一边已经匆匆忙忙往门那边跑了。   仓库离咖啡馆的距离并不远,也就隔了几栋楼房,没多久便到了。打开门,走了进去。阳光从窗外门外流泄进来,洒落一地晶莹,也映照出来她的影子。可这影子,不光有她的,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尽管是大白天的,苏小冉还是被吓了一大跳,赶忙回过头去看,居然是曲靖那小子,顿时弄的她有些气血上升:“你怎么跟来了,我出来的时候看你,你明明还在,还在看文件呢……”说着说着,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便赶忙捂住嘴巴,不再出声。   曲靖对她笑笑:“原来你一直在关注我呢,可是我都不知道。”   苏小冉低着头,小心翼翼的狡辩:“哪有。”   曲靖也不理会站在原地气鼓鼓的苏小冉,上前一步,晃晃被锁的死死的柜门,回头朝苏小冉伸出了手:“不就是无意间听见你要来仓库里拿东西,怕远,怕重,怕你拿不动,过来帮帮忙吗?”   苏小冉撅着嘴巴,问:“那我是要谢谢你这个假装认真工作的顺风耳咯?”   曲靖露出欠扁的笑容:“那也未尝不可。”还顺便把手又往前伸了伸,示意她把钥匙拿出来,自己好打开柜门取东西。   苏小冉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他,曲靖接过,也没多想,拿过来就往柜子锁眼里塞,却是怎么也开不了,回头看向苏小冉:“你确定没有拿错?怎么都打不开?”   “嗯,我确定没有拿错。这把钥匙是为了避免某个小傻瓜,一天到晚就只知道傻乎乎的坐在人家门口,不闹,也不问,大冬天的,就傻乎乎的坐在那里等,老是把自己弄的浑身冰凉。”说着,一手拨开堵在柜子前的曲靖,上前一步掏出柜门的钥匙,打开柜门,刚要把东西拿出来,却冷不丁的被拥入了一个暖暖的怀抱。   苏小冉的脸上涌起一阵可疑的红晕,气急道:“你干嘛,快放开我,会有人看见的。”   曲靖不理会,把她抱的更紧,下巴靠在她的肩上,轻轻在耳边道:“我不会放开的,你知道吗,很久很久以前就想这么做了,这样抱着你,这样偎着你,都是在梦中才会出现的场景。苏小冉,我有没有告诉过你?”   在他的怀里,苏小冉一寸一寸的软下去,索性不再挣扎,寻个更舒服的位置靠着他,问:“告诉我什么啊?”   曲靖低下头,在她的眉间印下一个吻,看着她的眼睛,语气温柔:“告诉你……我很爱你。”   曲靖的那把钥匙很快就派上用场了,忽然那么有一天,曲靖不再积极的去咖啡馆,不再等着送苏小冉回去,整整一天没见到他的踪影,忽然间还有些隐隐的不习惯。回家的路上,苏小冉都觉得自己有气无力的。谁知,刚走到自己家楼下,就听到有人在大喊她的名字:“苏小冉,苏小冉,苏小冉……”   苏小冉莫名其妙的环顾四周,没见到熟悉的人啊,不经意间朝楼上看一眼。原本应该漆黑无人的窗口,居然亮起了温暖柔和的光亮,而曲靖呢,正兴高采烈的趴在窗口朝她挥着手。   不知怎么的,心也像这盏灯一样,忽然间的,就亮了。   踏着轻快的步子上楼去,曲靖早已经把门开了,站在门口,绅士的一抬手,朝她笑的温柔:“请进。”   苏小冉一边放下肩上背着包包,一边问:“你怎么想起来过来了?”   曲靖摇摇自己手里的钥匙:“既然是你给我的东西,一定要物尽其用啦。”说着,扶着苏小冉的肩膀,把她带进了厨房里。   曲靖得意的向她展示自己带来的东西:“你看这是我带来的烧烤架,这是鸡翅,这我调的酱料,怎么样,今晚我做酱烤鸡翅给你吃好不好?”   “你看这些东西,光鲜亮丽的都能当镜子照你的脸了,难不成一次都没用过,你是拿我这儿练手的?”苏小冉说完,便抱着手臂靠着厨房的墙壁,安安静静的准备看好戏。比如锅裂了,铲子飞了,厨房炸了什么的,可是她等到最后也没看到什么好戏。曲靖没有解释,自顾自的认真做着,每一个步骤都做的很仔细很熟练,看起来即使不是经常做的,也应该是练习了很多遍的。直到他端着一盘烤鸡翅和其他的一些小菜上来的时候,苏小冉也跟在后面,乖乖在桌子前坐好。她其实也挺好奇,味道到底会怎么样呢。   曲靖端好菜,摆好碗筷,还不忘夹了一块鸡翅放在苏小冉的碗里。然后把双臂放在桌子上,就那样歪着头看她。   苏小冉夹起那块鸡翅,咬了一小口,又咬了一小口,就那样一小口一小口的给全部吃光了。   曲靖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一脸期待的问她:“怎么样,味道应该还不错吧。”   苏小冉抬起头看他:“嗯,还不错,看来我小看你了。”   曲靖一脸的得意:“看样子是很好吃咯。”   苏小冉不紧不慢道:“对你来说是很不错了,虽说缺油少盐还糊了吧唧的,可至少它熟了,就凭这一点,是比我想象中的想多了。”   曲靖有些失落:“原来,你对我的要求这么低啊。”   苏小冉不忍心看他难过,伸手点点他的鼻尖,道:“是缺油啊,是少盐啊,是很清淡很没味啊,可谁告诉你我喜欢吃味儿重的东西了?我口味淡,就喜欢这样子吃。”说着,还又用筷子夹了一块鸡翅,用很香很香的样子给吃完。   曲靖一见她这样,又恢复了嘴角原本的弧度,也学她的样子夹了一块鸡翅,也一样很香很香的给吃完了。   夜风轻轻扫起窗帘的一角,月光趁机溜进来,调皮的在地板上留下圆圆的晶莹的印记。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七章   “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在最美的年纪遇到你,才算没有辜负自己,终于等到你。”   “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在最美的年纪遇到你,才算没有辜负自己,终于等到你。”   ……   方兰看看桌面上唱的正欢快的手机,再看看在一边忙活的热火朝天的苏小冉,最终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指捣了捣她:“小冉啊,你手机响那么长时间你怎么不接啊?”   苏小冉迷迷糊糊的从一堆咖啡末里抬起头,眼神迷惘的看看方兰,再看看她手指头正指着的地方,呆了好几分钟才明白过来,马上像打了鸡血一般的噔噔噔跑过去了,按下接听键,曲靖清澈的声音立刻从那边传来:“小冉啊,我上次去你家的时候有没有落下一个黄皮包着的文件?”   苏小冉想了一会儿,还是想不起来:“不知道,我记不得了。”   曲靖耐着性子继续道:“那你再想想,好不好?”   苏小冉问:“这份文件你很着急着要吗?”   “是啊,这是曲氏签的一个大项目。我们忙了近半年都是在拟这份合同,陆海交给我之后我也忘了放好。后来我在车里家里都没有找打,就想问问在不在你那里,没关系,也不算多大的事儿,就是问问,你别多想。”   苏小冉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中间,空出手来解围裙的带子:“是你别着急才对,这么大的事情……你等着,我这就回去帮你看看,回头再电话联系。”   曲靖试图安慰她:“你不要这么紧张啊,真的没事的。”   苏小冉没再搭理他,直接挂了电话就准备离开。走到方兰身边的时候,发现这人儿正一动不动的认真打量着自己,还一副异常诡异的面容,不禁打了个哆嗦:“怎么?”   方兰收回一脸丰富的表情,友好又友爱的朝她笑笑:“我们小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么一颗恨嫁的心的,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苏小冉还糊里糊涂的,觉得很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啊,我哪有恨嫁?”   方兰对着调子哼了几句:“‘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怎么样,还要不要我再给你背几句这电视剧的广告词啊,什么,恨嫁女智斗恐婚男什么的。”   苏小冉任由着她表演,末了只是白了对面的人一眼:“那照你这逻辑,所有听这歌的人,女的一律成了恨嫁女,男的就一律成了恐婚男了是吧?我还真是跟不上你这逻辑思维……”   苏小冉说完了就跨过方兰往外走,准备离开。这妮子一个劲的扯着嗓门在后面喊:“你这是去哪儿?去见你那恐婚男吗?”   苏小冉的脚步顿了一顿,最终还是心态平和的没搭理后面那人儿,直接往前走几步,打开玻璃门走了。   可能是真怕曲靖着急,苏小冉走的很快,不对,她已经开始用跑的了。跑到车站,点着碎步,焦急的等着车。上车,到地点了再下车,跑进自己所在的小区,再跑上楼,吧啦吧啦的把家里翻了个底儿朝天,最后在沙发的坐垫下面发现了曲靖口中黄皮包着的文件,厚厚的一沓。如果真照他那样说的没有备份,那也真够麻烦的,于是不敢怠慢,立刻就给曲靖打了过去。结果呢,却老是语音提示无人接听,反复打了几个后,那边居然直接关机了。   苏小冉对着自己的手机,听着提示他已关机的语音,有一种无语到了极点的感觉。自己这瞎折腾了老半天,到底是为了什么?   在沙发上呆坐了老半天,最后还是决定直接把文件给他送去,不是说很着急的吗?   其实曲靖所在的曲氏很好找,本市那么有名的大企业,又是广告又是发布会的一天到晚折腾,想不知道都难。   苏小冉把那黄皮的文件抱在怀里,走到楼下拦了一辆车,坐定,便对司机说:“司机师傅,麻烦到曲氏集团总部大楼,谢谢。”   汽车开的又快又稳,穿过大街小巷,穿过拥挤的人潮和车流,最终停在了一栋,确切的说应该是好几栋建筑连在一起的气派建筑面前。大楼的大门上刻着流光溢彩的四个大字:“曲氏集团”。   苏小冉下车走路的时候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打飘。   她打着飘儿走到了前台,迎宾小姐亲切的微笑着站起来:“不好意思这位小姐,请问你找谁?有什么事吗?”   “我想找曲靖,请问他在吗?”望着对面人有些不可置信的面容,苏小冉忽然觉得自己在这里跟人谈论曲靖是一件太过于梦幻的事,就像是做梦,你的梦再美好,也不会有人愿意相信。   尽管不大相信这个女子会和曲氏的老总有什么关联,但迎宾小姐还是保持着露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请问你有预约吗?”   苏小冉愣了会儿神,思考了一下什么是预约,才道:“没有。”   迎宾小姐摆出礼貌的送客手势:“不好意思,既然没有预约,那我们的曲总是不会见您的。”   苏小冉有些着急:“不好意思,可不可以麻烦你通知他一下,就说是有一位叫苏小冉的人找他,有急事,他一定会下来的。”   迎宾小姐也颇为为难的皱了皱眉,拒绝道:“真的对不起,我们曲总不是随随便便想见就能见的。如果都照您这样说,都照您这样做,那老总办公室不知道得乱成什么样子。您要是真的有事儿又联系不上,那就麻烦您在那边的位置上等等,不要让我们为难。”   苏小冉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觉得也只能这样了,道了声“打扰了”,便去一边供人休息的位置上坐着,掏出手机又打了几个电话,还是无人接听。想想怕他着急,万一回来回去的路上俩人走岔了,更是麻烦,不如就在这里等着吧。   既然都已经这样决定了,苏小冉也就不多想了。怀里抱着那份很重要的文件,手里紧紧握着自己的手机,生怕有电话进来。可能是来的时候太过着急,没有来得及穿外套,又吹了冷风,苏小冉觉得自己的头有些昏昏沉沉的。坐在那里,晕晕乎乎的,竟然睡着了。   外面的天空,明了又暗了。   曲靖开完会出来,打开关着的手机,发现里面居然有几十个未接来电,还都是苏小冉的。顿时想到自己在问了她文件的下落之后,什么都没交代就进去开会了,这样一来,她该多着急呀。重重的拍拍自己的脑袋,不想让她担心,不舍得让她着急,结果呢,还是没能把事儿办好。   正在这时,陆海抱着重新拟定好的文件进来了,见老总愁眉苦脸的,以为又是为了合约的事,便急急忙忙的凑上去:“boss,你别苦恼了,你看,新的合约都已经拟好了,明天等姚氏的人来了,直接签约就成了。”   谁知曲靖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拿了衣架上的西装外套就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陆海在原地愣了半晌,一脸莫名的跟了上去。   曲靖一路从顶楼下到一楼,一路健步如飞。刚准备出门,却不想被会客沙发上那一抹孱弱的身影牵住了心魄。只是一个背影,但他就是认得。   迎宾小姐见曲靖停在那里,生怕有什么差池,急急忙忙走上前去解释:“曲总,我们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小姐,口口声声说要见您,可她又没有预约,又没有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所以我就让她在这里侯着了。怎么,打扰到您了吗,我这就去请她离开。”   曲靖伸手把正要走上去的迎宾拦住,转头看她,问道:“你知道你拦着的这个人,是谁吗?”   迎宾不明所以的看着曲靖,隐约觉得自己犯了错,却又不知道是什么错,只得顺着他,颤颤的问:“是,是谁啊?”   曲靖没有再看她,面无表情的答道:“你未来的老板娘。”   迎宾本来只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当感觉落实的时候,却是真真切切的听到了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慌忙一个劲儿的对着曲靖鞠躬:“对不起老板,我没有想到她会是……对不起,老板。”   曲靖没有理会她,径直走到苏小冉身边,坐下来,脱下刚刚穿上没多久的西装外套,轻轻的披在了她的身上。   苏小冉睡得很浅,只是轻微的一点响动就惊醒了她。她转头,看见曲靖正在一边替她盖上外套,还顺手拥住了她。见她睁开了眼睛,柔柔的笑着问:“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迷迷糊糊的,就点了头。   曲靖得到了许可,直接一手托着苏小冉的背,一手托着她的腿,将她打横抱起,道:“其实你可以继续睡的。”   可能是头还晕晕的缘故,苏小冉意料之外的没有反抗,乖乖的再次闭上了眼睛。曲靖就这样抱着她,一路离开了。   徒留迎宾和陆海两人站在原地,一个后怕,一个摸不着头脑。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八章   “咳咳咳……”苏小冉咳的脸颊红了,连眼泪感觉都快要出来了。即使这样,她还不忘捂住自己的嘴巴,末了还看看四周,挺庆幸没有人被自己打扰到。   可能是那天给曲靖送文件忙来忙去的没穿外套吹了风,到公司的时候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受了凉,被曲靖送来家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睡了一觉起来只是头有点晕,还有点鼻塞,以为只是小小的感冒,也没大在意。谁知中午去咖啡馆接班的时候居然差一点晕倒了,摸摸额头,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自己发烧了。   苏小冉盯着挂在架子上的点滴瓶看了又看,真不知道自己在冬天都快要过完的这时候生病,是幸运呢,还是不幸运呢。   瓶子里的液体一滴一滴的滴下来,顺着透明的管子,闪亮的针尖流入苏小冉的血管中血液中,悄无声息的。也没多久就见底了,旁边有好心人帮忙叫了护士,拔了针头,披上厚厚的外套便出了这家小医院。   刚从医院的暖气中出来,还是挺冷的。正犹豫着是打车呢还是挤公交呢,这时候,一辆通体黑亮的轿车刚巧不巧的停在她面前,本能的想要避开,却不想车门打开,下来的人居然是曲靖。   苏小冉诧异的指了指他:“你,你怎么来了?”   曲靖看起来好像有点儿生气,口气也不大好:“我来这儿能干嘛,还不是来接你?生了病也不知会我一声,你知不知道我找不到你会很着急,听到别人说你病了会更着急?”   苏小冉小声的为自己辩解:“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发烧了,还以为只是小感冒而已……”   曲靖看她脸颊红红鼻子红红的可怜模样,也不忍心再责怪她,只是沉默着绕到一边开了车门,让她坐了进去。   苏小冉坐在车内,颇为局促的上下左右打量着这看起来就很高档的车内设施,再看着另一边的车门被打开,曲靖坐了上来。他转头看看旁边几乎要缩成一团的苏小冉,调高了车内的温度,又脱下自己的外套,给苏小冉盖在身上。   苏小冉怯怯的往回缩了缩,说:“没关系,我不冷的。”   曲靖的手顿了顿,还是自顾自的给她盖上了,完了之后还不忘弹她一个大脑门:“就因为你傻乎乎的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我才会担心。”   苏小冉乖乖坐在那里不吭声了,也不知道是曲靖那一大脑门弹的,还是车内温度太高,弄的她有些晕晕的。   下午三四点钟的样子,早已过了上下班上下学的高峰期,路上的车啊行人啊也不算很多。曲靖悠哉悠哉的开着车,车子七绕八绕的拐过了好几个弯。   望着车窗外越来越陌生的风景,苏小冉有些摸不着头脑,又过了一阵子,她是确信车子不是朝家的方向开的,便问:“曲靖,你是不是忘了去我家的路怎么走的啊,没关系,问我就好啦,你这样没头没脑乱七八糟的乱走一通是到不了的。”   曲靖挑眉:“是谁跟你说我要送你回家的?”   “嗯?你不送我回家,你不送我回家那送我去哪儿?”   曲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修长灵动,熟练的打了一个弯儿,言简意赅道:“去公司。”   苏小冉不明所以:“我去那里干什么?”   没等曲靖回答她,“曲氏集团”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就映入眼帘了。曲靖停好车,下来帮她打开车门,拎了包包,苏小冉这才不情不愿的下了来。   曲靖见她这样倒也不恼,温温柔柔的解释:“我是想要和你一起吃晚饭啊”,说着还顺势看了一眼手表,“你看,现在都三点多了,你陪我两个小时,我们就去吃晚饭,好不好?免得你一个人不舒服,回了家瞎凑合。”   苏小冉听的很认真,可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听完了之后直接就往里面走了,弄得好像自己是主人一样。   曲靖明白她是同意了,不自觉的弯弯嘴角,也跟了上去。   曲靖的办公室很大,再加上落地玻璃窗,落地玻璃门,这样一来,空间更显得大了。苏小冉好奇的四处打量着,一会儿看看米色的窗帘,一会儿看看皮质的会客沙发,一会儿再出去溜达一圈,忙的不亦乐乎。   曲靖则坐在办公桌后面,批批文件,改改合约,累了就看看苏小冉,也挺惬意。   苏小冉自娱自乐了一会儿便觉得累了,还有点儿口渴,环顾四周,和水有关系的就只有一台饮水机。她有些暗恼,静静悄悄的走到曲靖身边,伸出食指戳戳曲靖的后背,待他回头,便问:“你这里有没有水啊,我有点口渴。”   曲靖指指方才苏小冉看到的那台饮水机,道:“那里不是有吗?”   苏小冉道:“就是不想喝那里的水才问你的。”   “怎么?我办公室的水是一天一换,新鲜的,我天天也都是喝那里的水啊。”   苏小冉撇撇嘴,好为难的样子:“这我也知道呀,可我就是喝不惯纯净水,总觉得里面有好大一股子铁锈味儿。你这有没有茶水间,我白开水就可以啊。”   曲靖拗不过她,起身道:“那我去给你给你倒,你在这里乖乖等着。”   苏小冉笑的像个乖巧的小猫猫,眼睛都快眯成了眯眯眼。   茶水间门外,曲靖笔挺的站在那里,始终没有迈开步。他一定想不到,自己也会有站在门外偷听的一天,只因为里面谈论的人,是苏小冉。   “你看到今天曲总带来的那个女孩子了吗?听说是女朋友呢。”   “怎么可能,那个人长相平平,穿着平平,气质也平平。我们曲总条件这么好,怎么会看上她,不会是你听错了吧。”   “不可能,是陆海告诉我的,他说曲总亲口承认了,承认了那女的是未来的老板娘,看来不仅仅是女朋友,说不定现在已经是未婚妻了呢。”   “那也说不定,富家公子嘛,凡事只是图个新鲜,谁能保证就一定能成呢?”   “我倒不这么觉得,也许那女孩子也是富家千金呢,有利益上的联系,再加上两家大人同意,不就成了吗?”   “我看她不一定有什么背景,你看看她身上穿的衣服,不见得比我们好到哪里去。富家小姐不可能穿的那么普通。”   “说的也是……”   “我觉得他们不一定能长久,因为,我觉得曲总并不是真心喜欢她。”   “这话怎么说?”   “你想想,如果你喜欢一个人的话,不应该把所有好的东西都给她吗?我们的曲总,当他有一件阿玛尼的时候,他的爱人至少不应该穿的比他差。”   “说的也是,唉,对了,总监交给你的文件你打好了吗?”   “哎呀,你不说我都快把这事儿给忘了,还有一小半没打完呢。”   “那我们赶快回去吧。”   “嗯,对,赶快赶快。”   曲靖在外面呆了好半晌,待里面的人都离开好久了,他才进去。沉默着倒了一杯开水,转身离开。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才发现,苏小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趴在他办公用的桌子上睡着了。有几缕头发丝调皮的垂下来,遮住了她的眼睛。曲靖走上前去,小心翼翼的把她的头发拨到一边,生怕吵醒她。又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的盖在她身上,还顺手调高了办公室的温度。随后抱着桌子上的一摞一摞文件,挪到沙发边上办公了。   苏小冉这一觉睡得很安稳,连睡觉的姿势都没变过几次。   天空的颜色越来越浓了,墙上的时钟指向六点。   曲靖放下手边的文件,脚步放轻走到苏小冉身边,见她还没醒,也不忍心叫,抬手试试自己从茶水间倒来的开水,此刻已经透心凉了。怕她醒来觉得口渴,便又去茶水间倒了一杯。   苏小冉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曲靖正坐在自己身边,好像在看着自己,又好像没在看自己。她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一晃,他的眼睛才渐渐有了焦距。   曲靖对她笑笑,嗓音有些暗哑:“醒了?”   “嗯。”苏小冉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你刚刚,是不是在想以前的事情?”   曲靖看着她的眼睛,晶亮晶亮的,问:“你怎么知道?”   苏小冉伸出手指,抚平他眉间的那一点褶皱:“因为你的眼睛,你看我的时候,眼睛没有焦距。还有啊,你知不知道,当你想起以前的事的时候,眉头都会紧锁,像个忧伤的小老头,一点都不好看。”   “是吗,有那么难看吗?那我以后不这样了……”   苏小冉转头看看墙上的钟,道:“啊,都快七点了,你也不早叫我,我晚上还想要狠狠的敲你竹杠,多吃会儿呢。”   曲靖好像没有听见苏小冉的话似的,扶着她坐的椅子,顺势就单膝跪在了她面前,举到她面前的首饰盒里,放着以前他们一起逛街时相中的那个戒指,那个她可以用易拉罐的拉环兑换的戒指。   他说:“这样东西我已经替你保存很多年了,现在终于可以物归原主了。”   苏小冉愣在那里,不说话,也不接过来,只是看着,一直看着。   曲靖笑着说:“是嫌我不够有诚意吗?”   这样说着,又屈下了一条腿。双膝跪地,目光澄澈的看着她,问道:“嫁给我,好吗?”   苏小冉认真的看他,良久良久,好像要把他印到心里面,随后,才微笑着点了点头。   曲靖也笑了,站起身来,把她拥在怀里。   落地的大玻璃窗外,月亮悄悄露出了淡黄色的影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九章   虽说天气已经渐渐的转暖了,但夜晚还是能感到丝丝只属于冬日的凉意。   华灯初上,苏小冉和曲靖在吃完了一顿还算丰盛的晚餐之后,手牵着手在大马路上散步。   不知怎么,忽然间就想起了下午在茶水间门外听到的对话:   “我觉得曲总并不是真心喜欢这个女孩儿……”   “这话怎么说?”   “你想想,如果你真心的喜欢一个人,当你穿着阿玛尼的时候,你舍得心爱的人穿的比你差吗?”   曲靖转头看看站在自己身边的苏小冉,沉吟了一会儿,随后道:“跟我来。”   “嗯?”苏小冉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曲靖拉着进了一家高档的购物中心。她四处打量着,问道:“你要买东西吗?”   曲靖把她拉到一个护肤化妆品专柜,反问道:“你平时用些什么样的护肤品,还有化妆品?”   “我,我吗?我平时都不用这些东西的。”   曲靖知道问了也白问,便拉着她,围着这些专柜绕圈圈,见到看起来还不错的就问她:“倩碧怎么样,兰蔻呢,雅诗兰黛喜不喜欢?”   旁边的导购员见状笑着对曲靖道:“这位是女朋友吧?”   曲靖握着苏小冉的手,把她手上的戒指亮出来给导购小姐看:“比女朋友多一点吧,我们快要结婚了呢。”   苏小冉慌忙从曲靖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脸颊红红的,小声道:“大庭广众的,你和外人说这些干什么啊。”   曲靖笑的眉眼弯弯:“因为我心情好啊。”   导购小姐被感染了,也弯弯嘴角:“知道你们甜蜜啦,今天是来给准新娘挑礼物的吧。可是准新郎一看就是个外行哦。”   曲靖不明所以:“外行?我,我吗?”   “对呀,你的新娘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最多不会超过二十五。而你挑的这些东西呢,是很贵,很有诚意,可是未必适合。像她这样年轻的女孩子用雅诗兰黛这样的护肤品有点太早了,这都是给三十岁朝上的女性用的。像她这个年纪,只要深层洁净,补补水,再适当的美白一下就OK了,没必要这么夸张的。来,我给你介绍几款比较适合她的护肤品牌,你看这个……”   曲靖点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就给我打包你说的这些吧。”   付过帐之后,曲靖把一小包一小包的东西往苏小冉手里一塞,抓着她的手又把她带进了服装专柜,问道:“你喜欢什么牌子的衣服,包包,还有鞋子?”   “你什么时候见我穿的衣服有牌子呀?”苏小冉用看疯子一般的表情看着曲靖:“你今天是受了哪门子刺激……”   “算了,问你也白问。”曲靖招招手叫了一个营业员过来,指了指苏小冉:“你看着给她挑几件衣服,还有包包,鞋子,首饰,最好能配成一套。还有,记得捡贵的挑。”   营业员是多久没见过这么一条大鱼了,笑的合不拢嘴,赶忙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这位小姐,这边请。”   购物中心整个轰动了,几乎每个专柜都派了至少一个营业员参与进来,服装的,鞋包的,首饰的……把这里围个水泄不通,衣服摆满了整个货架,鞋子更是散落满地。   曲靖气定神闲的坐在沙发上,看苏小冉像个布娃娃一样被改造来改造去,每当她换好了衣服,攥着衣角,有些紧张的来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总是会放下手里的东西,认真的看她,声音柔柔的:“很好看。”   “真的吗?”   “真的。”   对话总是一成不变,在一边等候的营业员颇为为难的你看看我,我再看看你,都好看,那到底是要哪一件呢?   曲靖见她们再没有动作,便收起了手里的杂志,站起身来,问道:“这是最后一件了吗?”   营业员道:“是,这已经是最后一件了。”   曲靖站的笔挺,赞同的点点头,还顺势将手插进了裤子口袋里。   苏小冉道:“要走了吗?你等等啊,我去换个衣服。”   曲靖伸手拦住她:“去换什么呀,这么好看,就别换了。”   苏小冉愣愣的站在原地。   曲靖转头对静候在旁边的营业员道:“把刚刚她试过的衣服都打包吧。”   “全部吗?”营业员的眼睛瞪的比铜铃还大。   “嗯,全部。”   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从购物中心出来的时候,苏小冉竟觉得有一种做梦的感觉。今天的曲靖有点不正常,不对,实在是太不正常了。她生怕这孩子再发什么抽,赶紧捏捏他的手心,道:“小靖啊,我们回家吧,好晚了呢。”   “回什么家啊,你是买好衣服了,可我还什么都没买呢……”   “你也要买衣服啊,怎么不早说,我不急着要衣服的,早知道先陪你买了。”   “现在陪也不晚啊。”   苏小冉看到很多不错,看起来很符合曲靖气质的专卖店,都准备进去的,结果却总是被他拦住。她一开始以为曲靖是看不上自己挑的店,一想到他的身份,便默默的不做声了。   谁知他最后带她进的店居然是jeanswest,居然是semir,居然是tonlion……这样极端大众化的牌子。   曲靖往里去的时候,苏小冉拉着他往外拖:“你再仔细看一遍门牌,确定没有走错?”   “没有啊,就是这里。怎么,我和这里的衣服很不搭吗?”   “不是……只是……”   “别不是只是的了,赶快进来吧,都这么晚了,别回来人家关门了,我可就没得穿了。”   刚刚他们在购物中心买衣服付款时,虽然曲靖用的不是现金,而是刷的卡,但看店里奢华的装潢和毕恭毕敬的营业员们……苏小冉就是情商再低,脑子再不灵光,也知道那些东西价值不菲。到他自己买衣服的时候,先是进了这样的店不说,进店之后还专挑打特价的买。   苏小冉看看曲靖,他正兴奋的对着那些买一送一的特价款指来指去:“那个,还有那个,都是折扣最大的吧,是的话就都给我包起来吧。”   “先生,那边还有新上市的新款,很好看的,你要不要来看看?”   “不用不用,我只要打特价的。”   “……”   这样一趟下来,虽然花钱不多,可也是满满一大袋的衣服,看起来还真一点儿不比苏小冉的少。   曲靖也拎着一大包的衣服,心情大好,在苏小冉耳边道了一句:“从明天开始,你就穿着你的新衣服,我就穿着我的新衣服,以后都这么穿,想想就很美好。”说罢,兴奋的走到她前面去了,还一摇一摆的成“z”字曲线走着。   苏小冉在后面拽着他,不让他晃晃悠悠的走在她前面,语气酸酸的:“死曲靖,你是不是成心的?”   “什么成心不成心的?”   “我看你就是成心的,买这么多贵衣服给我,买这么多便宜的衣服给你自己,还说以后都要这么穿。这样穿给别人看干嘛呀,还不是想向众人召示我有多可恶。对自己男朋友剥削压榨,甚至还恨不得把榨出来的汁儿都给烤干了。曲氏的老总啊,在没交女朋友之前穿的可是几万块的高级西装,交了女朋友之后呢,穿的就变成了100多块的大众休闲装,生活水平急转直下,下降了都有几百倍。这还没结婚呢,那要是结婚了,可得比现在惨多了,讲不定以后连衣服都不给穿了,是吧?你是这个意思吧,是吧是吧,你就是这个意思。”   曲靖抓着她的手,陪着笑:“你想多了,我真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解释解释,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曲靖犹犹豫豫的挠挠后脑勺,不知道该不该说。   苏小冉见他不说话,装作生气的样子转过身就往前走。   曲靖拗不过她,全盘托出:“还不是我公司里那些小职员,平日里闲的没事儿干,就知道嚼舌根。她们说,说我不是真的喜欢你,如果我真的喜欢你,在乎你,不会舍得让你穿的比我差的。”   苏小冉还是背对着他继续往前走。   曲靖以为她是真生气了,紧张的在后面跟着:“真的真的真的,我真没别的意思。如果你真要说我想想别人召示些什么的话,我承认,我确实是想要召示些什么。”   苏小冉的脚步渐渐放缓,顿在了原地。   “做了那么多,我不过是想让别人看见,我是真的……真的爱你……”   本来就是假装生气,又这样被毫无征兆的告了白,真是装都装不下去了,即使拼了命的收敛,嘴边的弧度却是越弯越大……   曲靖侧头看她:“哎,苏小冉,你刚刚偷笑了对不对?”   苏小冉羞红了脸,懊恼的跺跺脚,用比方才更快的步子往前走。   曲靖也紧紧的在后面跟着,哈哈的笑出声来:“你别躲了,我刚才可都看见了哟。”   路灯下,地面上,映出了他们一前一后,却紧密相连的影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章   “小冉啊,你有没有什么想要完成却没有完成的梦想呢,你说说看,我来帮你实现。”吃过晚饭,闲来无事,两人坐在沙发上等八点档的时候,曲靖突然问。   苏小冉思索了一阵,肯定的说:“没有,不过你突然问这个问题干嘛?”   “不是看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吗,现在的女生,都想要在自己的事业上闯出一番天地,都念念叨叨的想要实现自己的梦想。我就想啊,说不定你也有这样的心思。当初毕竟是因为我,你才耽误了自己的学业,现在,虽然我们已经在一起了,我还是过意不去。总觉得如果你就这样嫁给我了,会觉得委屈,所以想想看嘛,我也想要为你做点什么。”   苏小冉笑道:“哪有什么可委屈的,是真的没有。”   曲靖不愿放弃的继续追问:“可能是我问的方式有问题,那我换个方式继续问啊。”   “……”   “你有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或者说是生活方式,比如没事儿的时候去做做美容啦,做做指甲啦,买买衣服啦,或者是想自己设计服装什么的?”   苏小冉失笑:“你问了这么多,到底是想要问什么?”   “难道我问的方式又不对,你等一下,我再想想,换个方式问。”   “……”   “那你再想想,你有没有什么比较喜欢的娱乐消遣方式,比如……”   “你不要再问了,我是真的没有那些觉得非完成不可的念想,我没有骗你,是真的没有。”   曲靖略显失望的低下头去。   苏小冉继续道:“如果说是愿望,是希望,是念想的话,还是有的,我也是人,也会有小小的贪念。不过,我希望的事,和你问的东西没有半点关系。”   “所以说嘛,还是我问的方式不对,你应该再让我多想想,多换几个方式问。”曲靖小声的嘀嘀咕咕。   苏小冉笑道:“你不在身边的时候,我虽然会怪你,会恨你,但比那更多的却是想念。那个时候,我才明白,自己最想要的不过是和喜欢的人一直在一起,过着幸幸福福甜甜腻腻的小日子。一直陪在彼此的身边,就像现在这样。可那确实不是什么梦想啊,而且,它都已经实现了,还有什么完成的必要呢,我呢,现在真的很幸福,再没有什么想要的了……”   没等苏小冉把话说完,曲靖便侧过身去,一把将苏小冉拥进了怀中,柔声道:“你放心,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一直帮你呵护你那和我有关的梦想。其实,那也一直是我的梦想……”   苏小冉微微退开身,笑着看眼睛有些红红的他,用自己的鼻尖轻点他的鼻尖。   曲靖抬头看她,眼里有星光的明亮的影子,气氛有些微妙。   晕黄温馨的水晶大吊灯下,他吻住了她,软软的,润润的,甜甜的,苏小冉觉得好像小时候最喜欢的棉花糖的味道。香甜到,会舍不得放开。虽然预感好像会发生些什么,她还是默默的拥紧他的背。   小心翼翼的退开一点,苏小冉小声的问道:“你不是说,今天请我来只是吃一顿饭,尝尝你的手艺变好了没吗?”   曲靖充满怨念的看着她:“这种时候,能不能不要问这么煞风景的问题?”   “所以呢,你是骗了我,而现在,是打算做坏事了吗?”   “我……”曲靖百口莫辩,在客厅里不停的打着圈圈,最后气不过,拉着苏小冉,把她拽进了卧室。   “所以,你是真的不打算送我回家了吗?”苏小冉拉拉曲靖的衣袖,再戳戳他的后背。   曲靖从柜子里抱出一床备用的被子和一个枕头,扔在床上,动作利索的关了灯,拉着苏小冉一并躺在了床上,声音闷闷的:“睡觉。”   苏小冉还是锲而不舍的煞着风景:“曲小骗骗,你是真的不打算送我回家了吗?”   曲靖坐起来,翻个身撑在她的上方,恶狠狠的道:“苏小冉,你要是再不闭嘴的话,我不介意把刚刚的坏事一并做全了。”   苏小冉垂下眼眸,咬着嘴唇,大气都不敢出。   曲靖见她这样,翻个身背过去,背对着她。良久良久,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苏小冉以为他生气了,凑上前去,又害怕他是睡着了,用耳语般的声音问:“曲小靖,你睡着了吗?”   曲靖弯弯嘴角,翻身过来,把她拥在怀里,轻轻的道了声:“晚安。”   苏小冉突然觉得无比安心,笑着在他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窗外,满空的星星,忽闪忽闪的像孩子们会说话的眼睛。   第二天一早,苏小冉是被一阵急促的门铃声惊醒的。她睁开眼睛,看看身边仍旧在熟睡的曲靖,晨光洒落他的脸颊,美好的像自会发光。   她伸手抚上他的面颊,睫毛轻轻颤抖,慢慢的不情愿的睁开眼睛,声音带着清晨特有的慵懒气息,问道:“怎么了?”   苏小冉道:“我刚刚听到有人按门铃,可是现在又没有了,你不去看看是谁吗?”   曲靖伸出手臂盖住自己的眼睛,嘟嘟囔囔的撒着娇:“我好困呀,你去吧。”   “可这是你家啊……”   “你都快过门了,我家不就是你家吗?”   “可是……”   “别可是了,快去吧……”曲靖推着她下床,翻个身又继续睡去了。   苏小冉拗不过他,打开卧室门。   “小靖啊,妈妈带了早饭来,你是不是还没醒啊,没关系……”曲妈妈按了半天门铃,没见动静,以为曲靖还没醒,就自己开了门进来了。正把早饭往桌子上摆的时候听见卧室门开的声音,以为是曲靖醒来了,便抬起头去看。结果,看到苏小冉衣冠不整的出现在那里,说了一半的话僵在那里。   曲靖在屋里听见外面半天没动静,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便也起身,打开门。看到的居然是……他虽说睡眼惺忪,但也马上看清楚了来人,不禁道:“妈,妈?妈!”   “大惊小怪些什么!”曲妈妈低声呵斥着曲靖。   苏小冉也低着头,犯了错一般的,跟着问候:“曲阿姨。”   曲妈妈虽说有些惊讶,但很快就回过劲来,走到苏小冉身边,握着她的手道:“小冉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马上都是我曲家的媳妇了,还叫什么‘阿姨’?”   苏小冉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又叫了一声:“妈。”   这一声“妈”叫的,曲妈妈立即眉开眼笑,半拥着苏小冉嘘寒问暖:“嗯。我的乖冉冉,昨天睡得好吗?妈妈来这么早,是不是打扰到你休息了?”   “没,没有。”苏小冉诚惶诚恐道,曲妈妈这么热情,还真是有些难以适应。   曲靖在一边,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的妈妈和自己未过门的老婆,这俩人,怎么说熟络就熟络了起来呢。   曲妈妈一边亲切的和准儿媳妇谈天,一边恶狠狠的看着曲靖:“你得赶快抽空,把这事儿给尽快办好了。”   “什么事儿?”曲靖不明所以。   “还能有什么事儿?当然是你们俩的婚事。”   “妈,这也太赶了吧,我虽然也很想娶小冉过门,可是现在很多事情都没有准备好,我们……”   “别跟我强调理由,老是说那些有的没的,男子汉大丈夫要敢作敢当,说一不二,你尽快把这事儿办了。”   “我……”   苏小冉在一边劝道:“妈,这事儿我跟曲靖商量着办就好了,不急的。”   曲妈妈道:“很急的,你说这万一要是肚子大起来了,那可是……”   曲靖急急忙忙的解释:“妈,你想哪儿去了,我们没有……”   “别给我狡辩,我的儿子我自己还能不清楚,欺负了人家小丫头,还嘴硬着不承认。”   “我没有……小冉啊,你来给妈解释解释呀。”曲靖被训得毫无招架之力,脸一阵红一阵白的。   可无奈,苏小冉在一边看好戏看的正上瘾呢,笑眯眯的幸灾乐祸着,根本来不及搭理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一章   曲靖和苏小冉两人最终还是拗不过正在兴头上的曲妈妈,被半拉半拽的带进了某知名的手工婚纱店。   试衣间白色的帘子被拉起,苏小冉拽着雪白的婚纱缓缓转身,笑颜盈盈的看向静静坐在沙发上等候的曲靖。   曲靖的反应总是显得比别人慢半拍,在他还怔在原地的时候,曲妈妈早已起身走到苏小冉的身边,伸出手,像对待自己孩子似的给她理理婚纱,拽拽裙角,还不忘夸道:“我们小冉穿这婚纱真好看,就像量身定制的一样。”   苏小冉也甜甜的笑道:“谢谢妈。”   曲妈妈赞许的点点头,回头看看曲靖,居然还愣在那里,不禁斥道:“走神也挑个时候,赶快去试试礼服,别呆在那儿。”   曲靖好脾气的没有反驳,动作利索的起身,走至苏小冉身边的时候还不忘凑近她,在耳边小声道:“你今天……很漂亮。”说完,装作没事人一样,整整衣领,被营业员带着往试衣间走去了。   徒留苏小冉一人站在原地,莫名其妙的耳朵红红,脸颊也红红。   曲妈妈目送曲靖离开后,转头看苏小冉,惊讶道:“小冉啊,你的脸怎么那么红,该不会是生病了吧。”说完,还不忘伸出手试试她额头的温度。   苏小冉磕磕巴巴的解释:“没,没什么。”   在这期间,曲靖正好也试了有几套西装,虽说都大同小异,但也还是不免纠结。这纠纠结结的感情集中体现在两件衣服上,一件是他身上现在穿的,还有一件是他现在手里拿的,没办法,只能拿出去问问小冉和妈了。   结果呢,她俩大眼瞪小眼,也拿不定主意。   曲靖问在身边侯着的营业员:“这两件衣服有什么区别吗?”   “这两件西装虽说看起来有些相像,但价格可大不一样。其中一件用料相对较好,再加上是纯手工制作,所以价格上也要贵上一些。”营业员小姐面带微笑,亲切的解释道。   “那到底是哪一件贵一些呢?”   “就是您现在身上正穿着的那一件。”   “那要贵上多少呢?”   “十倍左右。”   曲靖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又看了看,还是没看见有什么大的区别,便把手中拿着的那件穿到了身上,对着镜子整整领子,道:“那我就要这一件吧。”   营业员耐心的和曲靖解释:“先生,这两套西装从室内看是没什么区别,但您结婚的时候,在室外迎接宾客,还有在酒店镁光灯下的时候,还是能看出来不同的。更何况,贵一些的那件还穿着舒服些,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曲靖笑着拒绝:“没关系,我就这一件好了。”   曲妈妈道:“不是说了西装是妈妈送给你的新婚礼物了吗,都快要结婚的人了,这点钱就不要省了。”   “我没有说要给您省钱啊,结婚的时候新郎不重要,新娘漂亮才最重要。所以呢,您再多给小冉置办几套婚纱吧,让她能多换几次,多美几次。还有啊,我觉得她挑的婚纱都太素了,要镶几颗钻石才够漂亮吧。我无所谓啊,西装样式还不都一样,也没什么大的区别。”   曲妈妈呆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夸他懂事好,还是疼老婆好。怕泼了他冷水,小心整理好措辞,才道:“知道你对小冉好,可结婚毕竟是一辈子才一次的事情,还是两个人都漂漂亮亮的最好。还有啊,都说是妈妈送你们的新婚礼物了,听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妈妈很抠门呢。这可是我儿子的婚礼呢,小冉的礼服也是,你的西装也是,都得挑最好的定制。”   在这情景下,苏小冉不仅没有被感动到,反而跟着曲妈妈告起了曲靖的状:“妈,你不知道,曲靖最近特别会装穷。他现在穿的衣服,用的东西,连我的都及不上。前一阵子我陪他买衣服的时候,当然了那时候还比较冷,他穿的是100多块钱的衣服。现在天暖了,他的衣服价位又蹭蹭蹭的往下降了不少,100块钱都能买两件了……”   “是吗?”曲妈妈有些不大相信的问道。   曲靖道:“我这还不是为了在众人面前树立一个光辉伟大的妻管严形象,你们都不理解我。”   “哦,我理解了。”曲妈妈说着,还顺手在曲靖额头上弹了个暴栗:“什么妻管严形象,我看你小子是装穷装上瘾了吧。”   曲靖一边往苏小冉后面缩,一边恶狠狠的瞪她。   苏小冉笑眯眯的看着他东躲西藏:“你要是再瞪我,我可直接把你推出去给妈打哦。”   曲靖乖乖的做一脸无辜状。   婚事定在7月2号,农历6月6号。曲妈妈说,这是希望你们小两口结了婚以后的日子都跟这日期一样,顺顺遂遂的。   由于苏小冉没有娘家,这迎亲的地点就定在了曲家的别墅,结婚当天,曲靖就是到那儿去把苏小冉给接回自己的公寓。   敲新娘房门的时候,谢静言她们都在里面闹腾:“新郎得多塞一点红包,我们才给开门。”   楚新岳也在门外跟着一起闹腾:“你给门开一点,就给留一条缝就够了。要不然我们这红包太厚了,塞不进来。”   刘文婷轻轻悄悄的给门留了一小道缝,就这一小道缝,门外侯着的新郎伴郎们一挤,都进来了。   迎亲的时候,新郎要跟新娘说好话。待门外放足三挂炮,把人家哄的开心了,才能跟你走。   可谁知苏小冉和曲靖这一对儿,你偷偷看看我,笑笑。我再偷偷看看你,笑笑。什么话都不说,就顾着傻笑了,那这迎亲还有什么意思?   楚新岳在一边出主意:“小冉啊,这个时候你应该问一点有实质性内容的问题,这关系到你婚后的幸福生活。”   谢静言笑着打了楚新岳一下,道:“没想到你还挺有经验的呢。”   楚新岳扭捏了一下,道:“哪有。”   苏小冉不解:“那我应该问些什么问题呢?”   楚新岳道:“你就问一些‘结婚以后家务活谁做呀’、‘有了孩子以后,孩子谁带呀’……之类的问题就好了。”   苏小冉咬咬嘴唇,有点别扭的问:“曲小靖,你爱不爱我呀?”   曲靖立刻表忠心:“爱呀,当然爱。”   “那以后家务活你干,好不好?”   “嗯,好……”   “那以后我们有了孩子,也是你来带,好不好?”   “嗯,好……”   楚新岳在一边把牙咬的咯咯响:“曲靖同志,你就不能试着维护一下我们男性同胞的尊严吗?”   虽说已经到了7月,但是今天天公好像格外作美。没有大太阳不说,气候还很适宜,一阵小风一阵小风,吹的凉丝丝的。   傍晚时候,曲靖和苏小冉还有曲爸爸曲妈妈在门口迎接了会儿宾客,就忙忙碌碌的被安排着去换衣服了。   七点整,伴随着结婚进行曲的响起,站在台上的曲靖从谢静言的手中接过了苏小冉的手。她挽着他,一路走到舞台中央。   年轻的司仪可能是第一次充当神父的角色,有点紧张,又有点兴奋。他抱着大大的本子,抑扬顿挫的说:“帅气的新郎先生和美丽的新娘小姐,我现在要问你们两人一个同样的问题,这个问题很长,请你们耐心的听,然后认真的回答我。”   他顿了顿,继续道:“曲靖先生,你是否愿意娶苏小冉小姐为妻,按照圣经的教训与她同往,在神的面前与她结为一体。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她,想你爱自己一样。不论她生病或是健康,贫穷或是富有,始终忠于她,直到死亡将你们分开?”   曲靖认真的听完,认真的答道:“我愿意。”   司仪继续转头看向苏小冉,问道:“苏小冉小姐,你是否愿意嫁曲靖先生为妻,按照……”   忽然间,苏小冉看不见自己面前的司仪了,也听得没有那么清晰了。她抬头,看见曲靖正站在她的面前,伸出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台下一片哗然。   曲妈妈气急败坏的站起来就想往上冲:“曲靖这小子又想干嘛,这么重要的时刻,也不让我们省心。”   曲爸爸拦着她,道:“这是孩子自己的婚礼,他有分寸的,你先坐下来再说。”   不得不说司仪的心理素质还是蛮好的,这么混乱的情况下居然都能一个字不落的念完,见新娘没反应还不忘又追问了一遍:“您愿意吗?”   苏小冉没有反应。   司仪识相的闭了嘴。   曲靖放开捂在苏小冉耳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柔声道:“不用听那些,不用在意那些,更不用做那些爱护不爱护的傻事。如果不高兴了,就生气,就发脾气,就家庭暴力。我没关系,打打闹闹,欺负我,都没关系。我想要谢谢你,谢谢你还愿意回到我身边,还愿意再牵起我的手,还愿意再嫁给我。所以我要好好表现,好好报答你,那些话,你不用听,不用做,也不用承诺。所有的一切,我来代你就好。”   苏小冉笑着投入他的怀抱:“谁说我不愿意的,因为我爱你,所以我都愿意。”   宴后,告别所有宾客,走到大厅里的时候,听到不知道哪家的小孩仰着头,奶声奶气的说:“妈妈,外面下雨了。”   曲靖转身就要上楼去拿伞。   苏小冉拦住他,把手伸出门外,试了一下,说:“雨不大,没关系的,我们散步回去好不好?”   曲靖笑笑,说:“好。”   他们走出门外,微风轻吹,细雨拂面,曲靖单手搂住苏小冉,抬头看向晕黄的路灯:“你说,我是不是在做梦?”   不对,一定不是在做梦。因为即使在梦中,也从不曾奢望自己能如此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_^   如果觉得还不错的话,就到专栏收藏一下我吧O(∩_∩)O   顺便也收藏文文,留个评论呗。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